聲音輕得很,蒼白的臉色也因為坦言自己的境況而泛起來紅。

話畢,略略低下了頭,也因此恰好錯過了胖些的青年一瞬間面部的扭曲。

二樓的範愚二人卻瞧個正著,還能看見青年動作有些緊張地摸了摸兜。

“銘山兄放心用便是,有我請你。不是說答得不錯麼,就當提前為你考中慶祝一番。”

發現了青年細微的小動作後,兩人甚至能夠從他的話間聽出來一絲咬牙切齒。

“阿愚,所謂的身體不好會不會是……”

祝赫的話恰好和範愚的猜測重合,但也沒理由阻止,於是只能看著兩人並肩回了天字房。

用完晚餐,範愚徑直回屋,倚靠在床頭讀書,祝赫則是到桌前點起來燭火。

火苗剛剛竄起,給屋裡添上昏黃的光亮,祝赫還沒來得及翻開書,便聽見了屋外的吵嚷。

“季明禮,果真是你在背後害我。”正是回屋前那位“銘山兄”的聲音。

範愚直起身,同祝赫對視了一眼,兩人用眼神達成一致——出門瞧瞧。

季明禮二人住的天字號房正好在範愚二人的斜對面,開啟門,就能瞧見兩人的對峙。

還算大的動靜早就招來了客棧裡頭大半學子的注意,還在用晚餐的紛紛放下碗筷上樓,已經在屋裡的也都開啟了門。

衣著昂貴些的青年此時被侍者按在桌面上,瘦削些的則背靠著屋門,身體都在顫抖:“你名喚明禮,卻拿巴豆粉來害多年同窗,禮在何處?你我都已是第三回府試,相識多年為何這般害我?”

“湯銘山,怎的你這回變聰明瞭?”被壓制住的人話裡明顯帶著詫異,表情顯得有些猙獰,“自然是因為妒忌啊。第三回府試了,我又沒考好,多半榜上無名,你卻能提前交了卷出來。這麼多年的同窗,陪我多考幾回府試又如何?”

湯銘山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答案,整個人晃動了一下,幾乎要直接栽到地上去。

這是範愚頭一回見到因為科舉喪失了理智的人,看著侍者與旁觀的學子合力把人扭送去府衙,不免嘆了口氣。

祝赫則是上前安慰了一句:“看來湯兄這回能考中了。”

湯銘山聞言,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來個苦笑。

一番折騰完,已經到了該去等候發案的時候,三人索性便並排往龍門走。

第一場考試的發案總是人最多的時候,場子已經要比縣試時候的大,但還是擠得很滿,範愚個子矮些,還是被兩人左右夾住,才免去了被人擠倒的結果。

不得不說,同樣身體不好,湯銘山的力氣可要比範愚大上不少。

被他握住手腕之後,範愚原本被擠得左右搖晃的身子都得以穩住。

開盤的好事者似乎一直便在場外候著沒有離開,三人還沒擠到中心,範愚就聽見有些耳熟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隨著這人念排次的聲音響起,人群終於停下來動作,急於看到結果的考生都選擇了呆在原地聽他念。

頭一個喊到的便是範愚的座號,又是一個頭名。

開盤的好事者也不知是從何處弄到的訊息,喊完座號就接了一句“頭名乃是範氏的十二郎,年僅九歲的長寧縣縣試案首”。

而後便收獲了滿場嘩然的結果。

走到龍門的路上,三人已經互換了姓名,於是湯銘山立刻便意識到了頭名正在自己身旁,打量了一番範愚的個頭,臉上掛起來一絲壞笑,而後感嘆道:“沒想到,這回的頭名竟然被你得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話音才落,就聽見了自己的座號被喊出,他拿了第二。

“沒想到,這回的第二竟然被你得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句感嘆則是出自祝赫的口中,邊說邊打量著湯銘山可以算得上慘白的臉色,算是給個頭比同齡人矮不少的範愚小小地報個仇。

緊跟在湯銘山之後,被喊出的座號正是祝赫的。

這回換成了範愚與湯銘山兩人一齊的感慨:“沒想到,這回的第三竟是被你得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句“相”,可就是針對的人群中最為風流者卻沒拿到頭名的嬉笑了。

話畢,兩人如願看到了少年郎玉琢的面容上一絲羞赧,頓時笑出來聲,跟在並沒有生氣卻甩袖離開的人身後,慢慢悠悠走回客棧。

三人對第一場的結果都算得上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