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他剛下令封鎖學校和派人去保護那對夫婦,意外就先一步發生了。

池錦升原以為白秀會哭天喊地的,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白秀算不上勇敢,而且年紀尚小沒經過事兒,遇到這種事情,成熟的大人尚且要難過消化一番,別說這樣一個剛成年的孩子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白秀既沒哭也沒鬧,安安靜靜地斜著身子倚靠在路燈上,他站了很久,池錦升不敢去打擾他,只能默默點上了一根煙。

他幾乎不抽煙。

一根煙抽完,就當他想從煙盒裡再拎出一根來時,白秀回了頭,平靜地注視著他,他逆光站著,身形單薄,好像一陣大風吹來就能倒下,池錦升怔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白秀。

無來由的,池錦升覺得心裡一陣慌亂。

白秀跟他僅僅只是隔了一條路,但兩人的心好像隔了千溝萬壑,二人就這麼相顧無言地對視著,直到池錦升主動上前,一把攬住了白秀。

白秀瞬間掉下了眼淚,惡狠狠地一口咬住池錦升的衣服,強迫自己不要再掉下眼淚。

“別怕。”池錦升並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或者說,在死亡面前,任何語言都是無力的,沒有人能夠與他共情,所有的苦都只能自己咀嚼消化。

“讓我去。”白秀輕聲說道。

池錦升頓住了身子,他沒作回應,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他撫順發皺的衣服,其實他們都清楚,司宇說的辦法是完全正確的,如果這個當事人不是白秀,或者是別的什麼人,這根本沒有任何猶豫的餘地,包括當事人也會同意把自己當作誘餌,放進危險的深淵,來引誘潛藏在深處的大魚。

這是身為塔組織成員的使命,為了塔組織,為了人民,貢獻出自己的生命,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把這個責任放在任何一個戰士身上,那都是當下就會拍板的存在。

可是,當事人是白秀,一個初訓都沒過的戰士,一個被池錦升當作寶貝養著的人......

各部部長級都不是傻子,也不是睜眼瞎,甚至有些是見證過池錦升和何野友誼的人,親眼見過池錦升瘋狂的模樣的。這好不容易出來一個能讓池錦升寄託念想的人,就這麼放在危險地帶,怎麼都說不過去,萬一池錦升又因為這個瘋一次,整個塔組織將會陷入一個兩難的境地。

一個白秀並不重要,但白秀背後站著的池錦升是整個塔組織的頂樑柱,誰敢冒這個險。

池錦升內心在瘋狂地撕扯掙紮,他在恐懼,他比白秀還要恐懼,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了,遊鬼組織的恐怖之處白秀根本不知道,那可是把何野剁成肉泥的組織,一個能把頂級t0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組織,一個潛藏在地底這麼多年,直到現在才剛剛追尋到一點線索的組織。

池錦升一直對外宣稱自己不相信何野死了,認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他心裡跟個明鏡似的,何野若是沒死,怎麼可能銷聲匿跡,不回來找他呢?

現在讓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獨自去對抗遊鬼,那簡直就是往火坑裡跳,說不準,到最後......會和何野一樣,杳無音訊,連屍體都找不到。

怎麼會這樣......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在深秋的冷風中相擁,互相傾聽彼此那隔著衣服布料的微弱心跳。時間猶如靜止一般,可憐的兩人認認真真擁抱過後,池錦升那布滿了繭子的手撫上了白秀的臉頰。

“我會護你周全,相信我。”池錦升認真地說道,如同發誓一樣,他緊緊抓著白秀的肩膀,渴望把這個孩子揉進他的身體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保證他的安全。

白秀淌下一滴眼淚,像是在做祈禱,“我阿姨和姐姐,就拜託你了。”

“你的阿姨已經在接回組織的路上了,而那個女孩子,暫時我們無法迅速接回,而且路程很長,接回來的風險更高。”池錦升輕聲道,“但是有五位t0.5已經過去了。”

“嗯......”白秀點點頭,嗅著池錦升身上的體香,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那顆焦躁不已的心平靜下來。

一場無聲的戰爭即將開始,白秀的身軀屹立在邪惡的地下組織前,此刻他就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