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被容安的言辭嚇住,對她的話深信不疑。身子嚇得晃了晃,眼前一黑,從馬上一頭栽下來,容安看也沒看他一眼,語氣森冷:“現在,知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啊?不……不知。不,唯墨王後的命是從,只請墨王後給指條活路。”難得這將領這個時候還能想明白,就地一跪,伏倒在地。

容安沉聲道:“活路也不是沒有,但我為什麼要指給你們?更何況,你們是墨國的敵人。”

將領亦是明白人,立即道:“墨王後給指條活路,小的們唯墨王後之命是從!”

容安的鐵冷麵色稍稍緩了緩,嘆了一聲,道:“我不需要你們唯命是從。太多人被戰爭奪去了生命,我也不想再看見有人死去。都是有血有肉爹生娘養的,誰的生命不值錢?”低頭看了那將領一眼:“既然你說願意聽我的命,那我就說說我的法子。你可聽過墾田卒?”

那將領道:“略有耳聞。似乎是墨國施行的一項國策,具體如何,卻是不知。”

容安道:“所謂墾田卒,是將戰力低下計程車兵化而為農,為官家耕田種地,待遇仍同於軍中士兵,收獲的糧食,刨去賦稅,剩餘的自有。”

“竟有還有這樣的好事?”

容安不無無奈:“戰爭令許多人失去家園,令許多土地荒蕪,許多人還餓著肚子,許多人還在魚肉著弱小。你們若能聽從我的,棄甲歸田,不但能保命,還能過上安平的日子。”

見識過戰爭殘酷的這位將領,遇到這樣的好事,自然是歡喜得不能再歡喜,當下便問:“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裡嗎?”

容安從袖中摸出一塊墨色的牌子,扔在他面前,道:“去傀山腳下一家叫安慶客棧的小店,把我的牌子拿給他看,他就會安排你們的去處的。”

將領接了令牌,千恩萬謝,容安只淡淡囑咐了一句:“往東繞開戰場走,不許擾民,否則,我會讓你們比今天他們的下場還慘!”

容安指了指戰場。最後又提了一樣要求:“挑一隊機靈的人,讓他們到我這裡來報道。放心,不是讓他們去送死。”

那將領照她的話去做了。容安坐在馬背上,木然地望著焦灼的戰場,茫茫戰場,堆屍如山,流血似海,不見墨琚的影子,亦不見扶辛的身影。

一口鮮血上湧,猝不及防,吐在了馬頭上。緋紅的一大攤,紮得眼睛疼。曉得這不是急火攻心,而是血靈毒所致,心裡黯然一涼。

按照大夫的說法,從現在開始,每日都會嘔血,直到血竭而亡。她想,自己比墨琚中毒要晚幾天,墨琚現在是不是已經這樣了?

必然是的。

命運如此,真是讓人無可奈何。容安想,等拿下了扶辛,與墨琚一同還朝,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好的結局了。這樣想著,也就不那麼覺得悲涼了。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催馬下了高坡,往修羅場中馳去。

方才在高地上觀察,已辨出戰陣的中心在西南三裡處,料想墨琚扶辛應該在那裡,最不濟,也是雙方的主將們在那裡。

催馬靠近,還未看清戰陣中主帥是誰人,暗裡便飛來一支冷箭,緊沖腦後而來,容安聽見破空之聲,急伏下身子,緊貼馬背,冷箭卻沒有追上來。

容安回頭看,卻只見一個清瘦人影,穿著玄色的盔甲,端坐馬上,俊朗得似神祗,幽冷的眸子裡透著悲慼,手上一柄大刀幾乎拖到地上,刀刃緋紅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血順著刀槽往下流。

看見那柄刀便不會有人錯認了他。

“哥哥。”容安驚喜得無以名狀,將馬頭調轉過來,奔向褚移,還沒到他身邊,便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奔跑過去。

褚移翻身下馬,她撲上去,抱住了他,帶著哭腔:“哥哥,終於又見到你了。”

褚移原本淒冷的眸子浮上一抹暖色,擁住容安纖弱的肩膀,雖是竭力自制著心中痛惜,話說出來還是詠嘆一般悲涼:“容安,你受苦了。”

“比起哥哥,我這算什麼受苦?”她偷偷抹了一把淚水,強自笑了笑:“本該與哥哥在建暉相見,卻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看來還是敵不過命運啊。”

周圍時不時有暗箭明槍肆虐,褚移一邊安慰她,一邊還要抵擋明槍暗箭,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褚移抱住她,一翻身,躍上馬背,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

“哥哥,你知道墨琚在哪裡嗎?還是先帶我去找墨琚吧。”容安攥緊了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