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託孤(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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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分道揚鑣,一個往南奔建暉,一個往北赴戰場。
這一段記憶就像是失去的那段記憶一般,在容安的腦子裡,一團模糊,根本就觸碰不到。
墨琚只送她到軍營外,一直沒有一句話,她一直望著他的眼睛,他眼睛裡漆黑一片,深不可測。
其實死有什麼可怕。若是能一同赴死,那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了,不算遺憾。有那麼一瞬間,容安這樣想著,幾乎就要吩咐車夫調轉馬頭,回到戰場上去。
她終究是沒有回頭。人死萬事空,連回憶都不會剩。她還有墨適,還有那麼多的事沒有做,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微乎其微的希望。
渾渾噩噩走出百餘裡,坐在車轅上的何摯實在忍不住,終於開口:“娘娘,咱們真的要回建暉嗎?”
容安抬起頭來,呆呆地望著車上的布簾,半晌,道:“你護送墨適回建暉。我要去找嵇流風。”
同坐在車裡的小兮一驚:“娘娘,這……這是為什麼呀?”
容安道:“你不必知道為什麼。我此去,未必有回頭路,墨適我就託付給你們兩個,我若能回來,便是和王上一起,那樣最好。我若是不能回來,那就拜託你們兩個好好撫養墨適。”
懷裡的墨適已經睡著,她低頭在他額上吻了吻,極艱難地,才離開他稚嫩的臉,念念有詞地叮囑他:“適兒,娘親對不住你。可是,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娘親有必須要去做的事。適兒,你莫恨娘親,此生若再無機會,娘親就等來生,好好補償你。”
淚珠滴在墨適的臉上,熟睡的墨適抽了一下,看似要醒過來,容安忙抬袖擦了擦淚水,慌亂地拿起身邊的包袱,背上了肩頭,喊住了車夫。
馬車停下來,何摯跳下了馬車,開啟車簾,扶容安下車,在車前,何摯屈膝跪下,言辭懇切地道:“屬下也不知該如何勸娘娘,這件事,屬下也糊塗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是……”欲言又止,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鼓足勇氣說出來:“王上的命數只能由天,但娘娘您不能再離開,請您準許屬下陪您一起去。”
容安沉聲道:“王上無所謂,我也無所謂,墨適才是你最應該保護的人。何摯,我將他託付予你,待日後我哥哥褚移還朝,你輔助褚移,一起將他培養長大。墨國的未來,只能繫於他的身上。”
“娘娘!”
容安厲聲:“何摯!你該知道這個擔子有多重!除了扛起這個擔子,你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
面對命運,何摯還從沒有這樣無奈過。他從懷裡摸出一個方形的不大的包裹,顫抖著雙手遞給容安,“這是王上留給您的禪位詔書。您這一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您看,要怎麼處置?”
容安將包裹接了,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凝在那上面,沒有開啟,又將它交在了何摯的手上,道:“你拿著吧。若我能回來,這個就用不上了。若我不能回來,這個就更用不上了。”
天色沉黯,沒有日頭。看起來又要下雪。
今年的雪似乎特別多,總感覺一直在下雪。地上前次的積雪還沒有化完,就又是一場雪。容安從士兵手裡接過馬韁繩,翻身上馬,未再有一刻流連,催馬在冰雪道上急馳而去。
何摯望著那個疾馳如閃電颶風般的身影,忙點了一隊人馬,令他們務必暗中護好容安。
嵇流風據說在黎境。此去黎境遙遠,天氣路況又都極其惡劣,時間卻不等人,容安計算過,就算是日夜不停地奔波,也未必能在半月之內到達黎境。
退一萬步講,即便能在半月之內到黎境,也未必能順利找到嵇流風。再退一萬步講,即便也能順利找到嵇流風,再回到墨琚身邊,怕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活的墨琚。
這樣蠻跑是沒有用的。可是要用什麼樣的捷徑,才能找到嵇流風並讓她盡可能早地來給墨琚療毒,這是個難題。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就和墨琚坦白,帶墨琚一起去找嵇流風,但墨琚絕不可能浪費掉他生命裡的最後一個月,去尋找那渺茫得不能再渺茫的求生機會。屆時和他鬧一場,不過是徒讓他不好過。
催馬一直跑到天黑,直跑得那馬累倒在地,再不能起來,不得已,她只能在一個陌生的城鎮上住下來。打算的是將就一晚,待次日一早,買匹馬繼續奔波。
但第二天,她沒能起得來。是風寒又加重了。人燒得像個剛烤出的地瓜一般,滾燙滾燙的。四肢百骸痠疼,連翻一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店家一早來給她送熱水,敲了半天的門,都沒能敲得開她那扇房門。店家想起昨晚她住進來時臉色蒼白的樣子,心裡覺得不好,莫不是這姑娘染了什麼大病,可別病死在他這店裡。於是,店家為撇清幹系,報了官,在官差的監督下,踹開了房門。
容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官差走近前來,發現她還有一口氣在,但這口氣能不能延續下去就不知道了。但還是請了大夫來給她看病。
大夫按著傷寒給開了方子,下藥頗重,店家讓自己的婆子給她把藥灌下去,藥喝下去半天,她竟然退了燒。只是這病勢沉,她退燒之後仍舊還是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