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大雪,有什麼好看的?”

恰兩個啞巴姑娘也起來了,推門進來,服侍容安洗漱。容安洗漱完了,挪了個繡凳到炭籠前,矮身坐了,將腕子伸給嵇流風,“嵇大夫,麻煩你了。”

正如扶辛防著容安一般,容安其實也無時無刻不在防著扶辛,自然也包括扶辛安排的這些個侍婢侍衛。

昨夜與嵇流風談話,周圍的人都被嵇流風下了藥,迷藥這種東西只適合在適當的時候用。比如昨晚,扶辛不在。現在是大白天,就不太適合。

是以,現在兩人又恢複了以往那種君子淡如水的狀態。一個診脈,一個被診脈。間或有一兩句閑談。

“世子爺已經下了命令,務必治好夫人的病。但再好的大夫,也治不好不聽話的病人。夫人若是執意不配合,本姑娘失了神醫之名事小,只怕,還會被姑娘連累丟了性命。”

容安無動於衷,未施脂粉的臉神色極淡:“好歹你也是藥王谷出來的,又是衡五子的師妹,扶辛他總不至於會殺了你吧?”

嵇流風道:“扶世子已經下令,治不好夫人的病,就和姑娘一起關在這孤院裡,世子府守衛森嚴,就算本姑娘有一身本事,也是插翅難逃,夫人,委屈你還是配合配合吧。”

言外之意,傳訊給扶秉的事,她做不到了。

容安似未經心,“哦”了一聲,“你放心,即便我好不了,也不會讓扶辛對你怎麼樣的。而且,我昨晚已經答應扶辛,會配合嵇大夫的治療的。”

言外之意,再想別的辦法吧。

早知道扶辛不會留什麼空子給她鑽,但當知道扶辛真的防守得天衣無縫的時候,容安心裡還是小小地惆悵了一下。

表面上並未表現出什麼惆悵。嵇流風給她診完脈,她詢問了幾句自己的病情,被告知身體正往好的方向發展。誠然,嵇流風給她治療腦內的傷是揹著扶辛的,若是讓扶辛知道她給她治他留下的傷,結果可想一斑。

容安亦曉得個中厲害,所以問得籠統,嵇流風答得也囫圇,意思裡包含了腦傷。

腦傷見好,這大約是諸多壞訊息裡不多見的好訊息。

容安還是蠻高興的。雖然說過千百次不在意,也委實做到了不在意,但若能憶起那些過往,她這一生,也算是圓滿了。

診完脈,開完藥方,又給腦袋針灸一回,忙活完,嵇流風如往常一般回了她住的廂房,走得幹脆利落。

容安慮著扶辛忽然軟禁了嵇流風,怕是有所察覺,便沒有挽留,由她走了。

原以為連嵇流風都沒有了自由,倚靠扶氏王室的力量逃出去的打算便算落空,那就只能照與扶辛說定的,她留在扶辛身邊,扶辛替她退兵。

誰想到事情很快就有了變故。

嵇流風走後不久,扶辛就來了容安的房間。

峨冠博帶,氣質尊貴,與素日常服的扶辛判若兩人。神色卻陰鬱得很。

啞巴姑娘很有眼力見地上前替他解了狐裘,抖落狐裘上的雪花,掛在一旁衣架上。

容安閑坐在繡凳上,膝蓋上擱著一本書,有一眼沒一眼地翻看著,見他來,略略抬眼:“你來了。有什麼事嗎?”

另一個啞巴姑娘搬來一張椅子,擱在容安對面,扶辛坐下來,冷臉瞧著容安,語氣亦冷:“黎桑,本來想和你先禮後兵,但昨晚我想了許久,覺得和你還是不要講究那麼多禮數的好。”

容安偏頭看著他,淡然自若地問:“你這話什麼意思?”一瞬間恍悟,笑了笑:“你是怕我不遵守約定,屆時你退了兵,我卻反悔?”

“你應該瞭解我的為人吧?承諾的事,何時見我反悔來的?”

容安嘴角帶著疏離淡漠的笑意,紋絲不動地坐在繡凳上。炭籠裡木炭燒得極旺,紅光映得她蒼白臉色似施了胭脂般紅潤。她一向美得如瑤池仙子不染纖塵,這時候卻帶了幾分瀲灩之姿。

無論是不染纖塵的美,還是美豔動人的美,都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絕色。

扶辛瞧著她,越瞧越覺得她絕色傾城,越瞧越覺得抑制不住心裡的悸動,忽然站起身來,決絕地道:“明日成親吧。不然,我幫不到你。”

扶辛有這樣的想法實屬正常。

他昨晚沒有提出這樣的想法來她才覺得不正常。

容安還是很淡然:“既然你不信任我,我為什麼要信任你?扶辛,想和我成親,就得等陽昊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