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梨花落,誰人聽(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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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摯,你殺了他?”褚移的聲調拔高。誠然,他不是真的惋惜一代神醫就此隕落,他只是憂心他死了容安的病就沒人治得了了。
何摯手上的劍猶在滴血,面對褚移的質問,容色如尋常:“如你所見,是我殺了他。”
稀薄的空氣裡能聽見翼章刀在鞘中的低沉鳴響。褚移的手在顫抖,但又在極力控制。一字一頓地道:“是王上讓你殺了他?”
何摯的目光在翼章刀上輕飄飄掠過。翼章刀快狠準,那日在地下宮殿他也算見識了一回。再瞧瞧自己手上的佩劍,和那炳重刀比起來,個頭兒上就吃了很大的虧。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王上說,一個人活在世上,活得就應該有個人樣子。似衡五子這般,非人非鬼,裝神弄鬼,又愛幹一些人鬼都唾棄的事,活著實在沒什麼意思了。”
褚移強忍怒火:“你可知道,王後娘娘現在還躺在榻上,似睡著了一般,已經有兩天了。”
“這和衡五子沒什麼關系。衡五子救不了王後娘娘的命。”
何摯用一方帕子輕輕擦拭佩劍上的血漬,劍被擦得幹幹淨淨,映出燈火的影子,好像從未染過血一般。將血跡斑斑的帕子扔在了衡五子身前血泊裡,依舊是溫淡神情:“他是真的不會救娘娘的。”
褚移的身體明顯一僵。
何摯由衷的一聲長嘆,“其實,哪個諸侯王室沒有埋藏著一點秘辛?墨國的王室也不例外。末將自小跟在王上身邊,看到的,聽到的,自然要比別人多。”
何摯難得一開口講這樣多的話,褚移卻不喜這樣的性子,打斷他:“你想說什麼?”
“王上從未懷疑過將軍忠於墨國的心。因為將軍身體裡流著墨國的血。衡五子卻不是。他與王上之間,只有恨。”
“扶微公主嫁給先王之前,曾經有過一個私生子,就是衡五子。衡五子生下來之後便被拋棄,是啟文公將他撿回去,撫養他長大,灌輸他仇恨,送他去南疆藥王谷學醫,他就是為報複而來。來報複奪了他母愛的弟弟,也就是咱們王上。”
褚移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看向窩在酒壇裡已經死去、蓬頭垢面的衡五子。那個書生般清秀模樣、有著驚世才華的神醫。
瞧著褚移面色茫然,何摯繼續道:“將軍不信?也難怪將軍不信。就像當初知道將軍是王上同父異母的兄弟時一樣,我也不信。可這是真的,不是嗎?將軍的母親是先王的清妃,因扶微公主之故被驅逐出王室。那時清妃已經有孕,只是自己不知。”
褚移的臉色一霎蒼白。寒星般的眸子裡一瞬閃過些不知是悲涼還是什麼的東西。
“褚將軍現在該相信了吧?”
褚移沒有說話,那就表示他相信了這件事。這個話題本應到此為止,何摯卻輕嘆一聲,將話題又轉到扶微公主身上,“那真是一段不能回首的往事。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扶微公主,她是啟國派來的細作。那座地宮建成之後,她命人修了暗道,好便於傳遞訊息。暗道機關就藏於溫泉池下的出水口。先王上得知後,以夾竹桃鴆酒毒死了她。”
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面上露出些許欣慰之色:“幸而她死的早,不然,墨國早姓了扶。”
欣慰轉而換成痛惜:“我一個局外人,聽到這些都覺得慌亂無措。可你知道嗎,王上曉得這件事的時候,才不過三歲幼齡。先王鴆酒毒死扶微公主的時候,他就躲在簾子角上,目睹了一切。三歲的孩子,不懂什麼是細作,也不懂為什麼一杯酒就要了人的命。等他長到能夠想明白這一切的年紀的時候,早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
何摯從未說過這樣多的話,以至於自己都覺得不妥,瞧著褚移略顯茫然的神色道:“褚將軍是不是覺得我多話?那我就直奔主題吧。王上承襲君位以後,聽說了清妃的事,於是親自去迎了你回來,本欲將君位禪讓於你,你沒有接受,這才退而求其次,拜你為大將軍。你知道王上為什麼要禪位於你嗎?”
不等褚移回答,便自問自答道:“因為王上一直覺得自己的身份,是墨國的恥辱。”
褚移道:“他實在不必這麼認為的。”
何摯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欣慰的笑還是悲涼的笑:“是啊。他是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實在不必在意自己的出身。”
一抬眼,望向褚移:“這些事知之者甚少,都是王室不能說亦不能載入史冊的秘辛。公之於世有什麼樣的後果將軍也知道。這裡面將軍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今日統統說與將軍聽,不為別的,只是想讓將軍知道,王上以一人之力承當起整個墨國的命運,實在艱難,兒女情長對他來說,都太過奢侈。王後娘娘是好人,可她卻會成為王上的掣肘。這麼說,褚將軍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說了這麼多,原來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他是曉得他對容安的執念,所以才不得已吐露這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看見他是多麼害怕容安會誤了墨琚,誤了墨國。
可……這與他有何幹系?何摯還是沒有看明白,他的王對王後的情,和別人無關。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王上的意思?”半晌,褚移問出一句。
何摯神色肅正:“是我的意思,也是全墨國人的意思。”
褚移只淡淡留下一句:“知道了。”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囑了一句:“既是王上的胞兄,就差人送回南疆藥王谷安葬吧。那裡應該更合適他長眠。”
褚移想,還是應該找墨琚談一談。在墨國與容安之間,墨琚應該做一個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