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迷茫愕然的空當裡,面前憑空兜起颶風,颶風裡一道寒光落地,一股涼氣自身後直慣進身體,還未覺得疼,只覺身體像是破了個窟窿,血液從這個窟窿裡噴湧,瞬間便流失殆盡。

都說翼章刀殺人不見血,無非是說翼章刀快。卻還沒見誰能用刀激出堪比颶風的威力。

容安沒有瞧見褚移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也沒有瞧見他是怎麼出現的,發現他站在扶寧身後時,扶寧的身後飆出的血泉足有三尺高,飛濺的血泉將幾人的衣衫都染透。

翼章刀卻連一滴血也沒有沾。

地獄的殺神,也不過如此吧。

扶寧大概此生都沒有想到,會死在翼章刀下。而且是在這種境況下死的。

掐在容安脖子裡的手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變得幹巴巴的,猶還在掐著她,她拼命甩開,甫一呼吸到空氣,劇烈咳嗽起來。

腦袋一陣暈眩,一口血從喉間咳出,落在地上,與扶寧的血混在一起,很快便認不出。

褚移慌忙扶住她,關切地:“容安,你可還好?”

她在他的攙扶下,咳成一隻蝦米,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墨琚攀旋梯而上的腳步半刻不曾停留,連頭也沒有回一回。

“沒……咳……沒事。咳咳……”

“你別怪他生氣。他那樣愛你,你卻不信任他,一個人跑來找什麼真相……唉,不信任也就罷了,緣何要說,是來找他複仇的?容安,他不是跟你說過,只要你想要,墨國雙手奉給你,你何苦要兜這樣大的圈子?”

褚移無奈唏噓,不禁長嘆。

容安沒有回答他的話。緣何兜這樣大的圈子?因為她不能看他因為她被啟國扶氏要挾。現在再解釋給他聽,卻只怕是越描越黑。

低下頭,瞧著倒在地上的扶寧的屍體。屍體由背後開了膛,心髒都被劈開。

“她不過是執念太深,做了一些壞事,你何苦……現在好了,這一場仗,是避免不了了。”嘆了一聲,“算了,人都死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哥哥,我沒有力氣了,麻煩你帶我上去。”

天意莫測,劫運無常。是真他孃的莫測無常。

褚移抱著已經被掐得虛脫的她攀旋梯而上,出了雲蔥宮,一直抱回攬微殿。

墨琚並沒有在攬微殿。攬微殿裡只有小兮和墨適。

小兮見她被抱著回來,十分驚訝地跑上來,巴拉巴拉追問:“娘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嘴角還有血呀?臉怎麼這樣蒼白?天哪,脖子這是怎麼了?什麼人要害您嗎娘娘?”

褚移淡淡瞥她一眼:“你這多話的毛病真是一點沒改。你們娘娘受了點傷,你去找太醫來給瞧瞧。”

他將她置於暖榻上,藉著殿裡燈光瞧見她身上染的血漬,叫住了小兮:“你來給她換件衣裳,還是我去叫太醫吧。”

已經跑到殿門口的小兮又顛顛兒折了回來,去衣櫃裡翻衣裳。

褚移看了容安一眼,道:“你好生躺著,不要亂動,我去找太醫。”

容安一把扯住他衣角,喉嚨疼得緊,說話都覺得喉嚨在往外竄血,“養一養就好,不要找太醫了。”

褚移嚴肅地看著她,蹙眉道:“你逞什麼能?身體不趕緊治好,別的都是妄談。”

容安還是鬆了手。

褚移默默地去尋太醫了,小兮找出衣裳給她換,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由著小兮折騰。衣裳換好,她躺著沒有動。也實在沒有什麼力氣動。

腦子裡全是雲蔥宮裡歷險的情形。現在想起來,當時委實驚險,卻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連死都不怕,就連扶寧扣住她的脖子,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她也沒有覺得害怕。

墨琚沒有出手救她,她也沒有覺得害怕和難過。

可是現在,她躺在攬微殿的暖榻上,看著小小的墨適在暖榻另一側,還沒有睡,吚吚嗚嗚不曉得在說些什麼。她聽著墨適的聲音,忽然就害怕起來。

若是褚移沒有救下她,小小的墨適就再也沒有了娘親。他能平安長到這麼大,全靠宮裡有醫術高超的太醫和各種稀有珍貴藥材,若是擱在尋常百姓家,怕早已經命不保矣。這樣一個命途多舛的孩子,若是再沒有了娘親……

她忽然不敢想下去。

眼淚像泛濫一般,不可遏制。

小兮無措地伏在榻沿兒上,摸了條帕子給她抹眼淚,邊抹邊勸:“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您別嚇小兮呀。您倒是說句話……您別急,我去找王上。有什麼事,王上能替您擔著。”

站起身就要走,容安一把扯住她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