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去見妙人,有沒有見妙人的必要,容安心裡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去見一見。只因為她悲苦的一生。

過去的幾年妙人看似過著衣食無憂光鮮亮麗的生活,容安也一直以為,至少那幾年她過得應該不錯。即便沒有愛,也還有體面的生活。總比那個醜陋卑微的她過得好。

現在想來,她未必就比她過得好。她雖毀了容,毀了家國,但她能馳騁疆場,實現抱負,活得也算自由了。她卻是一直被所謂的榮華富貴禁錮,是被無視甚至是被利用的那一個,那些年,她內心裡該不知是怎樣的孤苦無依。

雖然是她自找,雖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出於安全以及各方面考慮,她的要求,褚移自然是拒絕的。

“吉時快到了。等儀式完了再去也不遲。又不急在這一時相見。”

預料中的結果,容安倒也不覺得被駁了面子,但她一向是個犟脾氣的姑娘,凡事不撞個南牆絕不死心。有時候撞了南牆都未必死心。

容安扯了褚移的一角衣袖,一臉嬌嗔地搖晃:“反正承光殿離得不遠,就進去看一眼嘛,有你跟著我,她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她作為醜姑娘時何曾和他有過這樣親暱的行為?彼時最讓他覺得她離他很近很親,也不過是她偶爾生他的氣和他耍耍賴皮的時候。

青年們多抵不住姑娘們撒嬌使小性兒的可愛行為,若這個姑娘還是個頂頂漂亮的姑娘,若這個青年他還愛慕著這個姑娘,那就更抵擋不住了。

饒是褚移是個定力很強的青年,也要繳械投降:“我讓人把她叫出來吧。”

青年雖繳械投降,但還是加了幾分小心。

隨護的侍衛先行去了承光殿。褚移想得這樣周到,容安也只能靜候侍衛帶妙人過來。

隊伍有序地往議政殿開進,侍衛很快便回來,沒有帶回來她想要見的人,只帶回了一個秦妙人不在承光殿的訊息。

後位都被廢了,想來承光殿也是不能再住了。她一早倒沒想到這一層去。

人去了哪裡,侍衛自然是不知曉。容安猜測可能是被墨琚關去了什麼地方,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冷宮。

容安對墨琚的狠辣無情自然早有領教,但一時心裡還是不大好受。褚移安慰她道:“王上沒有閑工夫對她怎麼樣的。她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王上從前未把她放在眼裡過,現在自然更不會。也許只是換個宮殿,畢竟現在再住在承光殿也不合適。”

容安點點頭,“嗯”了一聲。但褚移所說她心底裡其實不能茍同。倘或妙人沒有做過一些傷害她的事,他自然是沒有“閑工夫”去搭理她。但她不但做了,還差點害死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而且很有可能她之前也做過不少類似的事。

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也不會容許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傷自己的女人孩子。何況墨琚是那樣一個非一般有血性的君王、君威不容侵犯的君王。

議政殿前粉飾一新,新鋪了大紅的氈毯,簷上懸飾亦是簇新的,殿前擺放的花亦是新的。終於能在墨宮裡看見與夾竹桃花不同的花,真的是讓人眼前分外亮。

眾位文武冠帶齊整神情莊重地分左右兩列站好,難得的是沒有哪個臣子臉上有不服氣不贊同的神色。

誰都知道墨國出賢臣,賢臣首先得是敢說實話敢有自己的想法的人。連容安自己都覺得她若是成為墨國的王後母儀一方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墨國的臣工們更應該這樣以為才是。

事實上一個看似不忿的都沒有。

不曉得是墨琚的動員工作做的好還是墨琚動用了高壓政策壓制,抑或是墨國的臣工們都十分明事理能想他們君王所想成君王之好事?

容安下了鑾輿還在胡思亂想,腳踩在氈毯上有些縹緲的不真實感。

前方不遠處站定了墨國年輕的國主墨琚。玄色王袍加身,襯得本就長得出色的青年更如神祗一般,氣質卓然,卓然中隱隱一股神聖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他生來就是當王稱霸的料子。

容安的眸光虛虛在他身上掠過,飄向不知什麼地方。這形容,就像一個剛娶進門的新媳婦一樣,滿懷期待,又不勝羞怯,見到新郎官的那一霎,由內而外皆亂了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