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想要上去,卻是因為這拾星樓足夠高。站得高看得遠,想來站到拾星樓樓頂可以看見隔壁章府的種種。

褚移攙扶著容安,緩緩上樓頂。暮光漸濃,在樓頂鋪出一段暖意融融的景緻。

容安沒想到,樓頂竟然是一片遍栽了六月雪的花園子。恰是花期,六月雪開得團團簇簇,雪白的花團浸染了斜日餘暉,像滿月的顏色般潤澤。

“真想不到翼章刀的主人也愛侍弄些花花草草,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了,不曉得會震驚成什麼樣。”容安手撫摸過那些細碎的花朵,由衷地贊嘆。

風拂過,細碎的白花飄零,落了一地,似梨花似雪花,褚移神色顯得落寞,瞧著遠處落日,道:“容安,花是你親手栽種的,那張石床,也是你找人打磨了搬上來的,還有那些石凳石桌。連同那一尊石雕,都是你自己親手雕的。”

容安嘴角抽了抽:“我以前很能幹。”

褚移負手而立,眸中染了暖黃色的餘暉,嘴角挑了挑:“不但能幹,而且聰明。”

雖說被誇得極受用,容安還是小小地謙遜了一下:“哥哥你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吧?哪有這麼誇自己人的?”

褚移笑笑:“不誇自己人難道還要誇外人?”

“也是……”

暮光漸濃,藉著微光遠眺,章府籠在一片巨大的恐慌裡。

因墨琚命令下的突然,章府上下連個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府中上上下下沒一個能逃脫,連看門的都被控制在了這一隅宅院裡。

院中人影稀稀,倒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小廝落入眼底,容安指著那幾人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褚移也正看那一方,道:“估計想逃走吧。”

容安疑惑:“為什麼不等夜色濃了?這樣逃走,長點腦子的都應該曉得,是不可能逃得了的吧?”

但眼見得那幾人確實在爬牆,容安又不能不信褚移的話。

拾星樓高有幾十丈,視線極佳,連高牆外的人也瞧得分外清楚。爬牆的小廝身手算得上矯健,但一跨上牆頭就被牆外林立稠密計程車兵一槍給挑了回來,跌落在牆下。章府高牆深院,那小廝即便沒有被槍挑傷,怕也是跌壞了。

果見那小廝半天沒有起得來,其餘小廝慌亂地四散奔逃,一瞬就沒了人影。

容安嘆道:“大難臨頭各自飛,狡兔死走狗烹,人性如此。”

著眼處,一名身著素衣的女子飄然而至,瞧那神態嫋娜風流,不是章如兒又是誰?

就見章如兒走到那跌落的小廝身前,瞧那樣子是在吩咐人去瞧那小廝。她身邊一個婆子俯下身去瞧了瞧,搖搖頭。

“應該是死了吧。”容安道。

褚移點點頭,表示贊成。

婆子轉身離去,不大會兒招呼來幾個壯勞力,將那小廝抬走了。章如兒出了會子神,轉身吩咐了身邊丫鬟幾句話,便去了上房屋。

天漸漸黑了,再瞧不見院子裡的情形。褚移道:“瞧不見了,下去吧。”

褚移分明識穿了她的目的。容安倒也不覺得被識穿了有什麼難為情,反倒是很坦然:“你說這拾星樓是我建議修的?”

褚移點點頭,扶著她往下走。樓梯上的風燈已經點亮,照得臺階通明。

“難道我以前就是為了偷窺章家才建議修這麼高的拾星樓?”容安自己都不大能接受這個可能,補了一句:“或者,我其實只是為了看星星的吧?”

昏暗裡,褚移瞧著她黝亮的眼睛,沉默了一刻,才道:“我不知道。不過,我猜,你可能是想瞭望別處的。”

別處?容安不大淡定了:“還有什麼地方是我感興趣的?”

褚移道:“在王都裡,這裡算是最高的。天氣晴好的時候,可以看得很遠。”

容安道:“天氣很好的時候,我在王宮裡倒是可以看見這拾星樓。不過那時候沒怎麼在意,就覺得是個神經病才搞了這麼個沒什麼實用性的東西。上次來你府上的時候因為心情不好,竟沒注意到這是你府上的。更沒想到竟是我自己修的。”

她本就是通透之人,忽然就明白了這拾星樓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