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早膳就被“攆”出了王宮,容安已經饑腸轆轆。褚移很快吩咐人送來了早膳,還留下來陪她一起共進早餐。

容安心裡曉得,這分明是貼身保護的意思,但面上仍裝作好奇:“哥哥,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你一直在我這裡也不像話吧?墨琚不會責怪你嗎?”

至於為什麼會突然讓她回將軍府住,暫時她還沒想得出來,想必問褚移也問不出來,這事得慢慢套褚移的話,也許,沒等套出來,真相就能大白於世也說不定。

吃完早膳,洗漱完畢,褚移待在容安這裡,並沒有離開。容安亦似沒察覺什麼一般,很享受眼前相處時光。

褚移隨意拿了一本書,端坐桌案前翻看。容安歪在軟榻上,手裡亦捧了一本閑書,但目光不在書上,而在褚移身上。

握慣了翼章刀的手,翻起書來居然也有一種養眼的好看,褚移這種宜靜宜動的男子,長得好,本事好,居然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姑娘們居然不趕緊往家搶,可見墨國的姑娘們還是都太矜持了。

有那麼一個不太矜持的,還被她這把剪桃花的利剪給剪斷了。

想起這朵不太矜持的桃花,容安問道:“哥哥,章如兒也會被判死罪嗎?”

畢竟連坐這種論罪模式,在整個大紀朝都不稀罕。

褚移轉過身來看她,“怎麼?你不想她被降罪?”

他語氣平淡,倒也聽不出十分厭惡章如兒,但絕對也聽不出對章如兒有半分同情。

容安道:“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了,就那麼一問。”

褚移道:“王上不是無道昏君,該怎麼量刑,自有分寸。”

這倒是。墨琚從來不憑個人好惡去處理朝政,她看他批的那些奏章,全是站在一個理字。

當然,理字有時候也是相對來講,並非所有的理都是絕對的真理,但好在她與他理念一致,所以看他的道理便都是至理。

容安抿了抿唇角,道:“章如兒不過是有些嬌縱,並未做過什麼了不得的壞事,但願墨琚能量刑從輕。”

褚移望著她,寒星般的眸子裡閃出點暖暖光澤,“你不是討厭她嗎?我聽說,你們倆從前到現在,都有點不大對付。”

容安撇撇嘴:“她於我來講,不過是路人甲乙丙丁,談不上討厭不討厭。不過,可能她是討厭我的吧,畢竟我多次壞她好事。”低頭想了一瞬,笑了笑:“她恨我也是應當。她眼裡我就是她的情敵,而且我也確實做了那棒打鴛鴦的事,有哪個姑娘會去喜歡一個情敵呢?”

褚移笑笑:“都像你這麼明事理就好了,世間就會少很多紛爭。”

容安瞧著他,一瞬,才道:“世間事還得用世間的法子去解決,比如,戰爭,絕大部分是要用刀劍去解決,想用聯姻的法子不過是緩兵之計。再譬如,情債這種東西,欠債的心中要負疚一生,被欠債的心中要苦楚一世,即便是拿命去還,也沒辦法還得清。”

褚移凝視著她,她眸光清淺,神情似重似輕,看似無意的閑話,但褚移曉得她意有所指。從昨日的結拜到今日的勸解,她不著痕跡的言行,無不是想要暗示他開導他。

他不是不明白。要做到卻難。

“在我看來,情債這種東西,是無需還的。若在意回報,便不是真情,若是真情,又怎會在意回報?容安,你說是不是?”

容安嘆了一聲:“話是這麼說,可欠債的人終歸是心裡不好受。”

褚移默了一瞬,幽若寒潭的眸子裡染上些許愁色,亦似容安般嘆了一聲,認真道:“容安,我覺得你大可不必讓自己活得這麼累。我已知悉你的意思,但對我來說,這樣活著不是一件苦事。我已經習慣了。習慣對一個人來說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其實要改掉習慣才是件困難的事。”

他本來想安慰容安幾句,然後再騙騙她說,其實他已經放下,但思過之後又覺得,這樣自欺欺人的話,其實騙不過容安,更騙不過自己,所以在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言下之意,他可能一輩子要注孤生了。對於這樣的結果容安感到不安,卻無計可消除。

褚移怕容安仍不能釋懷,最後他還是安慰了容安幾句:“習慣這種東西,也不是改不掉,但是要改變需要一個契機。有的人能等到那個契機,有的人等不到,全憑一個天意。你若是把天意當成自己的債,豈不是太可笑?”

逼得褚移這樣一個一向愛用劍思考人生的人去用腦子思考人生,且還能說出這樣一番有條理的安慰人的話來,不得不說,容安也算是一個改變了褚移習慣的契機了。

意圖開導褚移的行動宣告失敗,反倒是被褚移給開導了,容安對褚移之事不再耿耿於懷。

容安是個閑不住的人,腦子裡稍稍騰出空兒來,便又填入一些別的東西。誠然,她的腦子裡最近填的最多的,莫不是墨琚,或者是與墨琚有關的人和事。

今日難得想的是和墨琚無關的人。

章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