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王朝大大小小三十七個諸侯國,終年處於一種混戰狀態,哪個國家沒有幾個細作?對於搜出這麼些個細作,何摯沒覺得有什麼奇怪。

建暉城作為墨國都城,聚集著墨國大大小小數百位官員,就算墨琚再眼明心亮,也看顧不過來所有人,裡面夾幾個吃裡扒外的實屬正常。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何摯不像李彥之那般激憤,心裡更多的則是對時局的無奈。這份無奈在眼底不慎流露出來,被墨琚看在眼裡。

墨琚接了卷冊,翻開看了看,裡面詳細記載著某某官員某天某日以某種方式收受賄賂,某某官員某天以某種價格出賣了什麼國家機密,某某又幹了些什麼傷害墨國利益的事……諸如此類,每一個官員下面都記了一大篇。

上面沒有章仝的名字。

李彥之作揖問道:“王上,是否下令查處這些出賣國家的叛徒?”

墨琚似早有對策,不緊不慢地道:“這些人先嚴密監控起來,不要妄動。”

李彥之面有不解,但墨琚一臉的神聖不可侵犯模樣讓他不敢開口相問。墨琚合了冊子,吩咐道:“何摯,你帶人去把章仝帶來,他的家人,都拘押了吧。如有反抗者,格殺。”

格殺二字說得不輕不重,卻清晰無比。何摯重重點頭,不多問前因後果,領命而去。

李彥之還在原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等著墨琚的命令。章仝身為上卿,官職在他之上,墨琚一個命令說拿就拿說殺就殺,他聯想起昔日他和章仝聯手對付容安之事,心裡不由惴惴。

那時他雖沒有親手鞭打容安,但也沒有施以援手,且還參與了其中,王上當時沒有治他的罪,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治。

他只恐王上墨琚這是要翻舊帳。

墨琚卻只是淡聲道:“李卿,你還有事?”

李彥之慌忙搖頭:“啊……沒,沒有。”

墨琚道:“既然沒事了,那還不趕緊去辦自己的事?”

就這麼輕易地將他給放了?李彥之在不敢置信中,以極快的速度退出殿去——唯恐退慢了墨琚會反悔,將他叫回來發落了他。

帷幕後面的容安閑閑地合上書冊,捧起蓋碗茶杯來,拿茶蓋子拂了拂飄在杯壁的茶葉,啜了一口。腦子裡想起美人們同她說過的李箬的故事。

對於從前她和李箬李彥之兄妹之間的過節,可以用血腥二字來形容。李箬為此丟了一條命,她為此斷了一條腿落下腿疾,身上那些疤據說李彥之也有份。這可以擔得起深仇大恨四個字了。

但容安對於這個李彥之其實是沒多少恨的。時過境遷,時移勢易,若總糾結於過往,那還有什麼精力看明天?

她一向是個寬懷大度的女子。

李彥之與何摯走後,墨琚沒有立即回內殿。容安從內殿踱出來,好奇地走向他,“你在做什麼?”

墨琚手裡正提著狼毫小筆,在一本冊子上寫著什麼,她湊近看時,不由一愕:“你這是要廢後?”

墨琚手中的筆未停,將妙人的罪狀一條條書來,毫不留情。“你覺得,她還應該霸佔著王後的位置嗎?”

說話的語氣很淡,不似他素日對她說話時的溫軟態度。

容安無言以對。即便人不是妙人殺的,妙人也已經與這件事脫不開幹系。

但容安還是為她爭取道:“墨琚,這件事還沒有查清楚,你是不是緩緩再說?好歹,等事情查清楚了再……”

“定奪”二字沒能說出口,被墨琚堵了回去,“容安,其實,這件事已經查清楚了。”

容安有些愕然。

墨琚從案頭的卷宗裡抽出一卷案卷,站到容安面前,遞給容安,道:“你看看吧。”

開啟案卷,上面的字跡她認識。鐵畫銀鈎的小篆,出自褚移的手筆。上面清清楚楚記載了調查過程以及結果。

卷宗上說,左鳴三年前就已經在策反章仝,只是當時章仝左右搖擺,未曾應允。直至章仝欲與褚移結親,被容安攪和了,且褚移也明確表示,不會和章家小姐成親。章仝含怨在心,被左鳴攛掇,綁架了容安施以酷刑。

章仝的把柄捏在左鳴手上,再加上王上怪罪,章仝心懷不滿,徹底投靠了啟國。

數日前,使者團一行人到建暉,扶辛也暗中潛進建暉城。扶辛的落腳處就是章仝的府上。

容安想起那天墨琚帶她去褚移的府上見衡五子。事後因為下雨,她二人耽擱在褚移府上,住了一夜,次日褚移帶她遊建暉,偶遇了章家小姐和扶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