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煩亂地將書拋到一旁,這件事不能再思考下去,越思考會越讓人害怕。

她自然是害怕從頭至尾她也只是墨琚的一顆棋子。連那些所謂的愛都是他演出來的。她將一顆真心付出,甚至連國仇家恨也不顧了,他若只是將她當作一顆棋子……

一定不是這樣的。可能……左鳴的廢宅根本不是扶辛的藏身之處,扶辛只是臨時找了那麼個地方將她藏在那裡,所以墨琚沒能及時找到她。

那晚在城門樓子下墨琚那副憔悴惱火暴怒的模樣做不得假。連眸子裡都是紅血絲,像是要吃人一般。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墨琚他一向那樣護著她。就算把她當成一顆棋子,也是顆與眾不同的棋子。至少,他一直拿生命在護著這顆棋子。

一顆被人拿生命去護著的棋子,便是做了棋子,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這樣想著,心裡多少舒服了些。

前殿忽然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像是打起來了似的。容安好奇心起,從炕上下來,趿著鞋子挪步到門前,簾子挑開一點縫隙,順著縫隙往裡觀瞧,瞧見官員中分出來兩個小陣營,正吵得熱火朝天。

聽其吵的內容,還是圍繞著使者團。

激進派贊成墨琚的做法,主張就不能向惡勢力低頭,哪怕對方是天子,非出正義,也不能順從。

保守派表示墨國經不起天子與啟國聯手來挑戰,不如就暫且順從,娶了那扶寧公主,擱後宮裡放著,息事寧人先。反正後宮有的是女人,多這麼一個也不多。

激進派裡有人十分睿智,當即指出,天子與啟國若是出於真心和親,就不會鬧出中毒又失蹤的事件來。擺明人家是來黑你的,你怎麼可能順順利利和親成功?

保守派便搬出另一件事來。這件事恰好就與容安扯上關繫了。說的是,那日是她設宴請扶寧公主的,分明是她妒忌心起,怕扶寧公主將來會奪了她的地位,故設宴害扶寧公主。扶寧公主後來殺人越獄之事,也怪不得人家。哪個人被關起來還不得想辦法逃呀?

激進派又駁斥道,誰傻得在自己設的宴上害人呀?何況那人還是滿腹機謀的亡黎公主。

保守派道,說不定這正是那亡黎公主的高明之處,假作真時真亦假,虛虛實實叫你分不清楚。

這樣的爭論其實挺無聊。容安瞧得意興闌珊,倒是那保守派為首的人,她瞧著倒覺得有意思得緊。那人她認識,墨琚曾指給她看過,正是章如兒的父親,上卿大人章仝。

瞧這位大人的意思,不置她於死地不想罷休,不曉得是不是全因為公事,沒夾帶一點私情。據說當初她可是親生拆散了章家小姐與褚移的親事,章大人憋著弄死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瞧章仝瞧得出神,全沒注意到墨琚手托腮瞧她瞧了許久了。待猛一回神注意到時,墨琚送她一個紮紮實實的挑眉戲謔的笑,她臉一紅,忙放下簾子,逃也似的回炕上歪著了。

墨琚很快便制止了爭吵,解散了朝會。掀簾悠閑地踱步而來,容安歪著腦袋瞧他,臉上拿捏出不悅的表情:“不是說有你在誰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嗎?你聽聽你那些臣子們說的,我要是站前面去,怕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我。”

墨琚在她面前站定,悠悠然地望著她,唇邊銜著抹迷之微笑,道:“聽了大半天,就這點收獲?”

容安斜著眼睛看他,嘟囔:“還有就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墨琚。”

墨琚挑眉:“嗯?今天我又是哪樣的墨琚?”

容安還真當回事地認真想了想,下了斷詞:“嗯……蠻威風的。”

紀朝三十七諸侯國,一定沒有哪個國的國君似他這般,看似慵懶溫和卻又不怒自威,內藏鋒利卻又心地純善,腹黑狠辣卻又風華雅緻。他就像一個矛盾綜合體,任何你想看見的,都能在他身上看見,任何你不想看見的,他都能很好地隱藏起來不讓你看見。可他這並不是圓滑。

這種人是巨可怕的。如果可以的話,盡量還是不要選擇當他的敵人。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連褚移那樣孤高冷傲的人都對他臣服忠貞了。

墨琚挑眉:“威風?”

容安不吝贊揚:“你是一個天生的王者。以前沒瞧過你在朝堂上的樣子,今日得見,竟是這般有威嚴,甚是驚訝。”

墨琚打從和她打交道以來,她就不曾說過這樣滿溢贊美之詞的肉麻話,不禁打起警惕心:“嗯。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