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夾竹桃(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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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琚這一天一直陪在容安身邊,連處理政務都是在她身邊。
何摯被他派出去攔截褚移那位小陳跟班,勒令兩日內必須將小陳侍衛手上的衡五子給帶回來。
何摯肩挑著關乎生死存亡的重任,急匆匆上路了。
折騰完,已是未時末,墨琚伏在案前看卷宗,容安就躺在床榻上看著他看卷宗。他連看她一眼也不曾,低著的眉眼似無風無浪的海面一般平靜。容安卻曉得海平面下蓄了洶湧波濤,看似平靜,只是還沒爆發。
容安終是覺得心虛,卻不敢開口去認這個錯,看他這個樣子,她若是開口,他可能會很兇。也可能根本不會原諒她。
她呆呆地看著他案頭的沙漏半天。沙漏裡的沙子一點一滴流過,就像時間流逝永無止境。
沙子流過尚有跡可循,可自己卻憑空沒了五年多的時間,連一點痕跡都無處可尋。
倘或再也想不起來,那就罷了,不想也罷。從頭開始也不是什麼難事。
卻偏偏她在別人那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她看著諸事為她的墨琚,心裡就覺得虧欠。
亦因為這缺失的時間,讓她對諸多的人與事難以判斷,以致犯下諸多錯誤。
今日這樁尤為大。
越是覺得虧欠,越是糾結。越是犯錯,越是覺得虧欠。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不停地下墜,不停地翻滾,來自四圍的壓力愈來愈大,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胡思亂想一陣,又自傷一陣。自傷一陣,又替墨琚難過一陣。
她認識的青年裡,刨去失掉的那五年記不起的人,墨琚委實算得上好青年。上進、有擔當、心胸寬廣、有頭腦……他擔得起那麼多美好的字眼。
這樣的好青年卻站在了她的對面,真是造化弄人。
胡想了半天,她期期艾艾開口:“墨琚,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這樣大的麻煩。”
墨琚頭也沒抬,她覺得他這氣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消,可這樣生氣會傷身,自然不能由著他生氣下去。
“你放心,我自己闖下的禍,我自己會擔著。絕對不會給墨國帶來禍事的。”
墨琚依舊沒有抬頭看她,但開口說話了:“你打算如何擔著?”
這個問題她方才還真想過了。而且想出了一條道。
“本來就是我辦的小宴,人是我請來的,在我面前出了事,罪魁禍首,自然是我。我會去見啟文公,同他講明白,是我下的毒手,是我不想她來和親,不想她嫁給你。和你半點關系沒有。”
燭影搖曳,墨琚的吐息不那麼均勻。容安瞧著他,心裡忐忑慌亂似揣了頭鹿。
誠然,墨琚對她很好。看樣子是打心眼裡愛她。但國事體大,相比於讓啟國借機挑起事端,還是她出面比較妥當。他對她的喜歡,可以了。到此為止,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墨國人皆大歡喜。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筆合算的買賣。
當然,為了面子,墨琚可能不會答應讓她一個女人去頂缸。這種大是大非的時候還是不能犯糊塗的。想了想,她又道:“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這確實就是我闖下的禍。”
“誠然,如果你出面,以你和扶辛的交情,他應該不會把你怎麼樣。可是你打算讓我的孩子跟你去啟國嗎?那你打算讓我的孩子姓什麼?”
燭光在墨琚臉上落下一片陰影,容安有些瞧不清他眸子裡的顏色,但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在生氣。
說的話卻全不是那麼回事。
容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本來是想替他分憂,結果越分越憂,是自己考慮不周,沒有想過他的感受。
墨琚抬眼瞧向她。她倚靠在靠墊上惶然不知所措。滿腹的火氣在遇上她眼神的那一剎那,消散得如煙霧,墨琚嘆了一聲,擱了卷宗,走到容安面前來,俯下身,將她往懷裡攏了攏,聲音放得輕柔:“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他的聲音這樣柔和,令她忐忑的心立時安定下來。她往他臂彎裡靠了靠,道:“今天是我不好。我本來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卻是給了一些人可乘之機。”
墨琚稍稍離開她一些,望住她的臉,嘴角微微上翹:“原來是為這個?出發點是好的,可這不用你出手。”
容安有些迷糊:“你以為我是什麼出發點?”
“我以為……”墨琚頓了一頓,“我沒有以為什麼。反正,你以後不許再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就對了。”
“可是……畢竟是天子出面,你要怎麼度過這回的一劫?”
墨琚的眸光依舊溫和,言語也溫和:“自我承襲君位以來,遇到的劫難不知多少,也沒有哪一次能困住我。你既然同我在一起,就該相信我的能力,是不是?”
他都已經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麼?但是就這樣過去,又覺得少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