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正奏到悲壯處,似有千軍萬馬英勇赴死,不懼腥風血雨。

扶寧公主被容安眼眸裡的氣勢嚇到,吞了吞口水,因為過於激動導致說話都失了條理:“你怎麼敢這麼說我們?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們?黎桑,你不要自以為是地隨便批評他人,你以為你是站在道德制高點麼?你不過是懦弱的膽小鬼,為了面子故意找出那麼冠冕堂皇的說辭來!”

容安給扶寧公主斟了杯酒,很平靜地道:“我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和你喝一杯吧。咱們不過是道不同,又何必在這裡互相攻擊呢?你說是不是?”

扶寧公主正亟需一杯酒壓一壓心裡的火氣,端了酒杯,一飲而盡。“你今天找我來,不光是為了數落我的吧?我想,你應該有別的目的。”

容安道:“我並沒有想過要數落扶寧公主你。也沒有資格數落你不是?至於說別的目的,就是想問你打聽一下,你哥哥的近況。我和你哥哥自傀山一別,就再沒有他的訊息。我就是想問問他現在是否安全了。”

這自然是容安隨意找的藉口。若說以前她還有些惦念扶辛的安全,自從知曉扶辛命衡五子挖了她的腦子之後,就再沒有惦念過這個人了。

即便惦念,也是惦念著和他討回這筆帳。

扶寧公主自然也不相信她的這一套說辭,譏笑道:“你這樣惦念另一個男人的安危,墨國王上他知道嗎?”

“我與你哥哥,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是事,為什麼要怕墨琚知道?”

扶寧公主冷哼了一聲:“他倒是對你放心得很。”

容安笑笑:“他自然應該對我放心。我是亡黎的公主,放棄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給他生孩子,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扶寧公主冷眼打量她一瞬,忽道:“你找我來,不是為了我哥哥,而是為了墨琚吧?你想讓我知道,墨琚對你情深似海,讓我死了聯姻的心?”

這位公主果然是個聰明通透的人。她猜得不錯,容安確然是存了這樣一份心的。可她也不能讓她知道,她猜的不錯。

容安淡淡一笑,又給她斟了一杯酒,道:“墨琚的後宮裡儲著近百位美人,我雖得寵,卻是最沒名沒分的那一個。若說是為了不讓你聯姻,哪裡輪得到我來說?”

她將一碟子啟國風味的醬板鴨推到扶寧公主面前,繼續道:“你聽這曲子,蕩氣回腸,被墨琚奉為墨國國樂。曲見人心,墨琚的心,在於江山社稷,可不在於兒女情長。”

“娶誰,或者不娶誰,他自有分寸。我沒有發言權。誰也沒有發言權。扶光公主若是真的想嫁給他,我其實是歡迎的。畢竟,聯姻成功,百姓們就能暫時安居樂業一陣子。”

扶寧公主不加掩飾地打量容安,從頭看到腳,從臉看到眼眸,卻沒看出一絲異樣。方才還與她爭辯分寸不讓的容安,此時淡定得像一湖靜水。

容安笑笑,“你懷疑我的話?我句句真心。你不必心存疑慮。”

她這一笑溫和如春風,有著融化冰雪的功力,扶寧公主被她的笑晃得有些恍惚,捏著酒杯,喝了一口,輕嘆一聲,苦笑道:“生在王家,諸多不由己,尤其是咱們做女人的。縱然你有千般能耐,也不得不向權利低頭。”

她瞧著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容安順著她的話道:“可不是。黎國亡國以前,我也是我父王手上的一顆棋子,我父王指望著我為他換來一個強大的盟友,可惜,他沒能等得到,就亡了國。假如沒有亡國,也不曉得我又會嫁入哪個諸侯家,當哪位國君的無數嬪妾裡的一個。”

扶寧公主固然是個聰明的,但與上得了戰場也上得了朝堂的容安比,還是遜了一籌。容安始終主導著她的思緒。

扶寧公主道:“我也將成為墨琚近百位美人裡的一個。不過,與別人不同的是,我是希望嫁給墨國的王的。畢竟,他是大紀朝最傑出的青年之一。”

容安挑眉:“你喜歡墨琚?可你並不瞭解他。”

扶寧公主道:“喜歡一個人未必就要了解。有些人,一眼萬年,就永恆了。有些人,看一輩子也不會動情。”

容安點點頭:“這倒是。”說話間不忘往肚子裡一口菜,“可你自己動情有什麼用?他若無情,苦的只能是你。”

扶寧公主自嘲地笑了笑:“我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可……我父王去天子面前請了旨,天子認我作義女,為使啟墨兩國修好,命我和親墨國。上命不可違。我不嫁也得嫁。”

容安瞧著她,“既然是喜歡他,何不歡歡喜喜地嫁?沒有誰的心是石頭做的,日久天長的,也難保你不能打動墨琚,讓他喜歡上你。”

扶寧公主瞧著她圓滾滾的肚子,心裡疑惑得緊,真心話耶?以退為進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