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一聲,容安站起身,眸光深邃瞧著琦美人,道:“是我能力不如人,只能怪我自己。我不原諒章仝,不過是因為,我從沒將他當成是仇敵。他不配。”

琦美人瞧著容安一步一步往外走,終於拋開那些沒用的鋪墊之詞,直奔主題:“容姑娘,我堂妹如兒是真的心儀褚將軍,她如今為褚將軍病著,我叔父就這麼一個女兒,也是被逼無法,只能來求求容姑娘。褚將軍一向與容姑娘走得近,容姑娘的話管用,我叔父懇請容姑娘,幫幫如兒。若如兒能與褚將軍成就好事,無論容姑娘要什麼樣的報答,只要章府辦得到,絕無二話。”

容安回過頭來,道:“自打回到建暉,我連褚移的面都還沒有見過呢。而且,就算見到了,也未必說得上話,琦美人還是讓你的叔父想想別的轍吧。”

據說那位章家大小姐章如兒是墨國第一美人兒,長相自然不消說。容安腦海裡浮現出一病美人的嬌柔狀來,想想都覺得惹人憐愛。可惜這件事她真幫不上忙。

回到攬微殿,墨琚已經下朝,她悶頭往裡走,同他打招呼:“今天這是早退了嗎?這麼早。”

墨琚道:“褚移帶衡五子回來了。因為是悄悄帶回來的,暫時安頓在褚移府上。你換換衣裳,同我去褚移府上。”

容安惑道:“我不大明白的是,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呢?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嗎?”

墨琚安慰她:“你別多想了。若你不想去,我就命褚移帶他入宮就是。”

可以名正言順去褚移的將軍府瞧瞧,這樣的好機會自然不能放過。容安擺出副很好說話的樣子:“算了,還是去吧。”

墨琚瞧著她,笑了笑,待她換了衣裳,同她一起出宮上了馬車。

關於找回記憶這件事,容安雖然從沒表現得有多渴望,但心裡還是挺希望能找回來的。人生空缺了極重要的一部分,就好像山體出現斷層河流遇到阻礙,無論如何也越不過去。

墨琚麼,倒很少提起希望她恢複記憶的話,以前她以為他可能是怕她記起什麼。但他那日說已派了褚移去找衡五子,她才覺得他沒有在害怕,只是做事比較低調而已。

這世上大概有幾種不害怕的原因,一是心中無鬼,二是沒心沒肺膽子大,三是這個人強大到不懼一切。

容安覺得,墨琚應該屬於第三種。

去將軍府的這一路,容安控制不住萬千思緒像沒頭蒼蠅似的亂闖亂撞,搞得她腦子像盛了一腦殼子漿糊。

墨琚和她說話,她也沒有聽得甚清。

墨琚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她也一無所覺。

墨琚握著她的手,心中一時亦是萬千思緒。久不握她的手,她的手比從前細嫩了許多。從前她喜歡彈琴給他聽,每天都彈很久,以致於指端都磨起了薄繭。現在的她,只是偶爾會撥個曲子,更多的時間,都用在研究如何複仇上了。

複仇。她早就應該這樣做。他欠她的,無法彌補。只能將自己擱在她的刀刃下,才會覺得心裡的壓抑稍微緩解一點點。這或許也應該算是自私,可他其實比她還慌亂,不曉得應該怎樣做。

他是紀朝三十七諸侯國中頭腦手段都數一數二的國君,處理起國事政務來一向都是利落幹脆鐵血手腕,偏偏卻找不出一種兩全的辦法來,讓她好好留在身邊。

容安不知何時回過神來,瞧著他的手,問他:“你怎麼了?”

他的手依然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似沒反應過來她的問話,“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道:“沒怎麼,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頓了一頓,看著容安的眼睛,問她:“容安,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的那一段記憶會讓你痛苦,你還會選擇恢複嗎?”

容安咧嘴笑了,“現在說這個會不會過早了?未必就能想得起來呀。”瞧著墨琚神色裡全是認真,她斂了笑,道:“如果是讓我痛苦的記憶,我也認了,畢竟都是我的。”

墨琚不言語了。

失憶歸失憶,除了不記得一些事情了,她的性子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活潑的時候真活潑,倔強的時候真倔強,手段狠起來對人對己都狠得沒話說。

褚移的將軍府不多時便到。褚移站在門口,像是等了不短的時間了,見到墨琚與容安,溫文有禮地拱手作揖,打招呼:“王上,容安。”

眉眼落在容安的腹部,怔了一怔,欲言又止住。撇開了眼。

容安上次見他還是在傀山戰場,那時的他瘦削落魄,拎著把重刀,像是落魄的武士。今時今日再見他,雖然依舊是瘦,但穿戴得整齊幹淨,眼眸像是水底沉澱了寒星,似近似遠,不可捉摸。

戰神的正確開啟方式。

他身後的將軍府巍峨闊氣,裡面卻不見有幾個人,顯得冰冷沒人氣。

褚移像是看透了她的意思,道:“我就孤家寡人一個,家裡只有幾個灑掃和幫廚的傭人,的確是冷清了些。”

容安客氣疏離地笑笑:“挺好。”

這是她住了好幾年的地方。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一進門卻忽起了種奇怪的念頭,偌大的將軍府,沒有幾個服侍的人,其實全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