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琚問他:“以前怎麼樣?現在又怎麼樣?”

成一總結很到位:“以前容姑娘愛靜,現在倒是很喜歡熱鬧。”

墨琚臉色微黯,“她以前就很喜歡熱鬧。只是後來……臉毀了,就不大願意見人了。”

墨琚隔著紛紛攘攘的人頭朝容安望過來,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的紗紋裙,鞦韆蕩來蕩去,如瀑的墨發與月白裙裾飄然飛起,她就像個可愛的仙女。

可這位仙女絕不是位單純的仙女。她城府很深。

墨琚緩步走過來,後知後覺的美人們和宮婢們烏泱泱跪了一地。素日裡美人們見墨琚的機會極少,雖同居在墨宮裡,有大半的人甚至沒有見過墨琚。

得見君顏,皆緊張得大氣不敢喘。況墨琚天生王者氣勢,就算是前朝的官員們,日日與他在朝堂上議政,依舊不大敢目視上顏,何況她們。

容安瞧著一霎靜寂下來的場子,一雙秋水目瞪得滾圓。鞦韆還在晃晃悠悠,掛鞦韆的兩株粗壯的夾竹桃時有花瓣被搖落。

墨琚走到她旁邊,穩住了鞦韆繩子,順手拈起一瓣沾在她發上的一片粉色花瓣,嘴角微微翹起,“喜歡人多熱鬧?熱鬧一下也就罷了,多注意身體。”

容安低頭瞧著一天比一天大攔都攔不住的小西瓜肚,至今尚未破案,瞧著就覺抓心撓肝的刺撓。

瞥一眼墨琚,口氣不善:“承蒙關心,多謝。”

墨琚猶似沒聽出來她的情緒,嘴角還帶著笑:“今天有沒有收獲?”

分明是將她的心思看得通透。

容安倒全不在乎,回以一笑:“聽了一上午故事。甚是精彩。”

就算自己是老鼠他是貓,每一個動作都在他的掌握裡,也未必沒有小老鼠翻天的那一日。反正她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來。

墨琚低眉瞧著她,道:“你若想聽故事,我可以講給你聽。聽她們講有什麼意思,都是道聽途說來的。”

“聽你講的,那就真成了故事了。還是聽她們說有意思。”容安撇嘴,“再者,你貴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的,哪有時間理我這亡國禍水?”

自她容光煥發回墨國之後,這紅顏禍水亡國妖孽的名聲又盛行了起來,饒是墨琚手腕鐵血,也是止不住民間的各種聲音。

蝨子多了,容安其實也就不怕癢了。

墨琚道:“你以為我講的會有失真實?你多心了。我早將我的一切都放在你的手心裡,又何必撒謊騙你?”

頓了一頓,墨琚的眸光移向一旁開得妖嬈的夾竹桃花,眸光一瞬黯淡,“容安,你總不信我。”

聲音裡都是黯然。

容安亦冷聲:“墨琚,你慣會自欺與欺人。”撇開臉去,不知為何,聲音裡亦是黯然:“

微風輕拂,粉色花瓣搖落一地。話不投機。

墨琚自然曉得不應在這個時候讓容安不開心。他一個大男人,怎能同女人較真。況這女人是他的摯愛。

“起風了,回房裡去吧。”視線收回到容安身上,放的輕柔,聲音亦是輕柔。

容安聽了一上午的故事,委實累了,點點頭,很順從:“嗯。”

墨琚挽了她的胳膊,她亦沒有拒絕,走沒幾步,索性將略覺疲倦的身子倚靠在墨琚身上。仍跪著的美人們眼角餘光朝二人背影望去,難免有些羨慕嫉妒恨的。

離了這方花園,容安嘲笑道:“女人嘛,都是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著無事嘛。你跟她們較真兒,不嫌掉價兒?”

“這裡是王宮,不是坊間,她們若是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那她們就不適合住在這裡。下一次若是讓我聽見一些不想聽見的,那就不是罰跪這麼簡單了。”

墨琚說這話的時候,眸子裡全是冷意,王者的威儀畢露。

容安撇嘴:“你還同我說什麼將一切都交在了我的手上,任憑我處置,那你還掙紮做什麼?還天天顯擺你那王權做什麼?你這個樣子,叫我如何信你?”

墨琚道:“一碼歸一碼,只要你還沒有殺了我,只要我還在這個王位上,我就得做一個王該做的事,就得擺出一個王者的架勢來。”他偏頭看向容安,溫聲道:“容安,我沒有騙過你。”

容安譏諷他:“你累不累?”

墨琚苦澀一笑,“這就是我的命。從小到大,不都是在這國君的命運裡掙紮嗎?”

他語氣故作輕松,容安卻沒忍住,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