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你和黎宮裡那個驕傲的小公主沒有什麼區別。卻和這幾年的容安相去甚遠。”

妙人笑得悽然,嘲諷她道:“你說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現下又來找我,卻是為何?”

容安恍然,原來她回來這麼久,妙人不去見她不僅僅是因為禁足這麼簡單。

且,瞧她這樣子,似乎還不知道她失憶的事。既然她不知道,那就沒必要讓她知道。畢竟她失憶這件事,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妙人知道了,說不定會生出什麼么蛾子。

“是你以前做了太多對不起我的事,所以我才做得那樣絕情。”

說這段話時,容安低了眉眼,瞧著白瓷盞裡的碧色茶湯,一圈一圈起著漣漪。

妙人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委實不記得。就算她曾經冒了她的名進墨宮,這對她來說其實根本算不得什麼。若妙人能借她的身份換一份好前程,這倒也算是她這個昔日主子留給她的一份薄禮了。

可惜事情應該不會那麼簡單。

她雖不記得那幾年發生了什麼,身上的累累傷痕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這說明她那幾年活得一點也不輕松。

在她受的那些傷裡,有多少是妙人給她的,她不知道。但總有一些是她的傑作。

恨嗎?並沒有。她只是不想和她再有過多交集。這一點和失憶前的她倒是契合。

妙人良久沒有答話,證明瞭她的猜測是真的。

微風輕拂,有團團柳絮沾衣撲面,妙人猶似未覺,許久才道:“若你沒有到墨國來……或者說,若你能一直安安分分住在褚移的府上,沒有到墨宮裡來招惹王上,我又怎會對你做什麼?容安,你已經有了褚移,為什麼還要來招惹王上?”

這話等於是承認了她的確害過她。

出乎容安意料的不是這句。容安意外的是,妙人說她一直住在褚移府上。

她頭皮一陣發麻。自己那幾年到底幹了些什麼!還有沒有幹出更離譜的事!

她挑眉看向妙人,嘴角銜一絲冷笑:“我有沒有到墨國來,有沒有住在褚移府上,有沒有招惹墨琚,這些都是我的事,同你有何幹系?你因為這些就要害我,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些?”

“草木皆兵?如果有人動了你盤子裡的食物,你會不搶回來?”妙人被戳到了痛處,終於按捺不住,咄咄逼向容安,眸子裡倒因此有了些光彩,“我為了今天,賭上了性命,付出了所有,你就那麼一現身,連話都不用說上一句,就把我所有努力都付諸東流,我就該眼睜睜看著你毀了我所有嗎?”

“你從小就喜歡王上,別人不知,我豈能不知?你一出現,我能不害怕?”

“我沒想過害你。也沒有想過和你搶墨琚。”

雖不記得一些事情,但自己的底線在那裡,無論到什麼時候什麼境地,也不會越線,這點她很自信。

“你說不搶,可王上他對你早就用情極深,你一出現,他能不動心?你都醜成那樣,做出那麼多出格甚至犯上的事,他都還對你死心塌地!”

“你一個亡黎餘孽,誅殺都不為過,他卻為你一再罔顧國法,還追你追到黎綾城去!容安,你何德何能?”

容安有些意外。但也沒有意外到亂了章法。嘴角浮著點淡笑,“有些事,並非人力所能控制。妙人,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強求來的。尤其是感情。你來墨國五年多,墨琚若是想要你,早就要了你。他若是不想要你,就算沒有我,他一樣不會要你。”

“你要是不出現,他怎會不要我?你沒出現之前,他不是封我為後了嗎?”

“你還沒和他有過夫妻之實吧?”

從前容安還是承光公主的時候,一向是個幹脆利落的人,不傷人則已傷人必是要害。這話委實紮了妙人的心。妙人臉色煞白嬌軀亂顫,一雙眸子充血直勾勾瞪著容安。

容安依舊淡漠:“你看,即使他立你為後了,也還是不想要你。這說明,在他的眼睛裡,你就是個工具,一個能安臣心當擋箭牌的工具。妙人,你還是看清點現實吧。”

呷了一口茶,眸子裡的淡漠忽然像籠了層白煙霧,嫋嫋騰騰,遮住了眼中情緒,“人生很短,想要的太多,過得勢必就會苦。妙人,你的人生其實可以不必這樣。”

說完這句,容安先就迷茫了。該不該去左右別人的人生,這是個很正經很嚴重的問題。理智告訴她這種做法很流氓,情感上她又不想看見妙人就這樣把自己的人生給禍禍了。

可她自己的人生都一塌糊塗,又有什麼資格去指點妙人。

想到這裡,不禁雙手捂臉,一聲輕嘆。

妙人瞧著她:“你找我究竟為的什麼事?別說你只是來指點我人生的。我已經毀在你手上,你不知道嗎?”

她安在她頭上的這頂帽子不可謂不重。但今日是她自己找來的,即便是不堪重負,她也當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