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鋪了暄軟的被褥,清淡的香氣裡伴著微微的藥香和血腥氣。

身邊卻抱了樣硌人的物事。這物事還是暖暖的。

容安心裡一驚,猛然睜開眼睛,看見抱在自己懷裡的的,果然是墨琚的胳膊。

容安忙甩開,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說話結結巴巴:“你……你……你個流氓!”

墨琚一副無辜狀:“叫你叫不醒,睡得像頭豬,把我胳膊都壓得麻了,還要這樣被你罵。”

這事委實丟人。這麼丟人的事怎麼能攬在自己頭上,容安繃著臉,義正辭嚴:“你幹嘛跑到我身邊來?擺明是蹭我便宜的!無恥的偽君子!”

墨琚比她更義正辭嚴:“第一,我一個傷者,不坐馬車難道去騎馬?第二,這唯一的一輛馬車是我的,不是姑娘的;第三,若不是我收留姑娘,姑娘此時大概要橫身荒野了。姑娘這般強詞奪理,真是讓人佩服。”

容安咬牙切齒:“你贏了。”

墨琚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悠悠一笑,胳膊枕在頭下,“承讓。”

容安氣得半晌沒說話。

車駛往建暉方向。

戰爭告一段落,傀山暫時歸於寧靜,墨琚的心情瞧上去不錯。連帶得笑容都比那幾日明朗了許多。

容安擱在啟軍營中的九霄環佩,墨琚替她拿了回來,完好無損地送到她手上,長日行車無聊,墨琚帶傷閱文書的時候,她便撥上兩曲。

都是黎國的小曲兒。失憶以前她不大在墨琚面前彈起,怕引得他不痛快。此時彈起,自然是為了惹他不痛快。

墨琚每每笑著說:“技藝越發進步了。都沒有彈錯一個音。”

她便一路錯下去,錯得找不到方向。墨琚亦笑:“越發調皮了。”

墨琚眼裡,她無論做什麼都是好的。容安無言對車頂,報仇之路茫茫,比報恩還艱難。

臨近建暉,墨琚的傷已好得七七八八,還朝的訊息傳進宮中,百官皆出城相迎。

容安忽道:“你那位王後會不會出城來迎接你?”

墨琚盯著她,打量好大一會兒,道:“她在禁足中。”頓了一頓,“你很期待見到她?她可未必想見到你。”

容安咬著嘴唇:“我聽說,她是我一位故人。”

墨琚整理著自己的衣襟,“你離她遠一些。你的這位故人,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手上的傷還未好利索,釦子未系得好,順口道:“幫我係一下釦子。”

容安氣得咬牙,一把薅過來他的衣襟,幫他繫腰際的盤扣,他乖乖地抬起雙手,繼續道:“算了,做你自己就好。孤的王宮,不至於就讓人翻出大天去。不過……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輕易相信人。”

他像囑咐要遠行的孩子一般。未說完自己就先失笑。容安又不是傻子,

容安雖不是傻子,但從前在他宮裡受的那些傷害卻是真真實實的。她終究還是心太軟。

或許,應該出手替她清一清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了。

城門之前,墨琚與容安一起下車。容安那傾世的容顏毫無遮掩地展示在墨國臣民面前。

國君王駕親徵打了一回仗,仗打贏了,還帶回了一位傾世美人,美人的名字叫容安。這事以光一般的速度傳播開來。

伴隨著事件的傳播,容安的身份似烈火一般,小紙包再也包不住,曝在世人面前。假王後也就被披露出來。

一向低調的墨王室難得的上了紀朝輿論頭條,比當初墨國亡黎還熱鬧。畢竟像王室醜聞這種事,更適合當人們茶餘飯後的佐料。

誠然,這事的幕後推手正是墨國年輕的國主墨琚。回到建暉那天,容安的本意是悄麼聲兒地跟他進宮,他卻強行將她拉下馬車,還把她的面具給扔了,拉著她站到城門樓子上接受臣民的盛大歡迎。

容安摸不透他的想法,糊裡糊塗被他帶回了宮之後,聽任她的各種傳說甚囂塵上。

況且,無論她如何成為當下的輿論焦點,她自己聽到的其實微末。因她住的仍舊是攬微殿。素日除了伺候的侍者連個人影都不見的攬微殿。

墨琚命人在外間添了張榻,容安住的還是墨琚的床榻,墨琚就住在外間——墨琚倒想與她同住一榻,奈何現在只能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