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段雲楓出了營帳後,周業便把他叫了過去,“方才怎麼了?為何那幾個朝廷命官都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可是陛下出了什麼事?”

段雲楓垂著眼眸,嗓音有些沉,“先前為了替我解圍,陛下……受了傷。”

周業一愣,急切道:“可要緊?”

段雲楓:“軍醫說要靜養一個月。”

周業:“那便是傷得不輕……陛下再怎麼說,都是為了替你解圍,才受的傷……這兩日你可別再惹陛下生氣了。”

段雲楓抿著唇,眼神飄忽地不去看周業,心虛道:“我哪有惹他生氣?”

對方罰了他半年俸祿,他不都坦然接受了。

和周業聊完,段雲楓並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營帳,而是晃發晃發地晃到了蕭珩的帥帳外面。

沒過多久,他便看見李進喜身旁跟著一個小太監,正朝這裡走來,後者手裡端著碗烏漆嘛黑的藥。

段雲楓垂眸瞥了眼那碗藥,“可是給陛下的?”

李進喜點點頭:“正是。”

段雲楓雙手背在身後,低咳一聲,“我給他端進去吧。”

李進喜先是愣了片刻,隨即笑著道:“那便有勞將軍了。”

段雲楓端著藥進了營帳,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陛下……”

對方沒回應他,蕭珩手握著一卷冊子,靠在榻上睡著了。

蕭珩不知何時解了發冠,此刻如墨的鬢發披散下來,垂落在胸前,映得五官似墨筆描摹般的稠豔,他身上原本披著的外袍滑落在腰側,露出腰腹處纏覆的一截白紗。

段雲楓的呼吸一滯。

他將手中的藥碗小心地放在案幾上,目光下意識地落在蕭珩纏繞著繃帶的腰腹處。

對方一路從長安奔襲至鳳翔,路上都未作停歇,此刻似乎是累了,因此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進入營帳的動靜。

於是段雲楓小心地湊過去,傾身將蕭珩的外袍往上拉了拉。

他將那外袍蓋在蕭珩肩頭,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蕭珩那濃密的長睫、高挺的鼻樑和那削薄的唇,此刻湊近了看段雲楓才發現對方上挑的眼尾處有一顆點墨似的痣,讓蕭珩那本顯得冷情的臉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段雲楓的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出了自己大喜那日,對方穿著一身鳳冠霞帔的模樣,他心想若是那時“公主”的鬢發披散下來,便也是如此光景吧?

他一時看得出神,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蕭珩的眼尾。

直至掌心下傳來了冰涼而光滑的觸感,段雲楓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他指節一僵,整個人呆滯地凝望著對方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幾乎忘了要如何呼吸。

直到蕭珩的長睫顫了顫,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峰。

段雲楓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下一息,他便對上了蕭珩緩緩張開的雙眸。

“哐當——”

四目相對的瞬間,段雲楓感覺渾身的血彷彿都“唰”得一下湧上了頭頂,心跳快得幾乎就要跳出胸膛,他往後一退,踉蹌地撞上了身後的案幾,隨後十分狼狽地跌坐在地。

蕭珩眨了眨眼,人還未完全清醒過來,他只聽一聲巨響,隨即有什麼東西像一陣風似地躥出了營帳。

等他揉了下眼睛,徹底清醒過來時,營帳中已空無一人。

蕭珩皺著眉頭,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冊子,心想,什麼鬼動靜?

……

段雲楓頭也不回地一路跑回了自己的營帳,他往床榻上一滾,將自己面朝下埋到被褥之中,伸手捂住了滾燙的臉頰……

他心想,這真是見了鬼了。

自己剛才一定是被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