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 你老婆真棒。

灰色的雲層層鋪在天空中,將陽光掩去,陰沉地氤氳著什麼,壓抑的空氣好像要把天地之間的縫隙都榨幹。

床上的人窩在邊緣一隅,深灰色的被單如雲層般圈圈圍堆,彷彿要把青年淹死在裡面。

低悶的雷聲先是遙遠地試探了一下,隨後便突然在頭頂炸開,霹靂般撕破著沉悶的寧靜。

賀星繁猛的一抖,從混混沌沌的午睡中驚醒。他的頭發在並不安穩的睡姿下變得淩亂,分明剛從睡夢中醒來,眼底飄著的淺淡青黑卻昭示著他的睡眠不過是無用功。

胃部像是撐起了一個泡沫,隨後破碎掉,裡面伸出來一隻無形的手,拽住它向內髒深處拉去。

這樣詭異的胃痛不過持續了幾分鐘,便又如同從未存在一般,再感受不到異樣了。

或許是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次,賀星繁竟然是有些適應了,他忍著胃痛消散,隨後用手理了把頭發,剛準備下床,忽的又是一聲驚雷,讓他渾身不自覺一顫。

他並不害怕電閃雷鳴,不過是被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到了而已。

賀星繁起身去衛生間洗漱了一下,隨後去梳妝臺前整理儀容。他熟練地用化妝品遮蓋住眼下的青黑和蒼白的面色,讓自己看上去健康一些。

等他換好衣服下樓,餐廳的桌面上已經擺好了水果和甜點,賀星繁沒什麼胃口,但還是捏了兩顆青提,隨後往屋外走去。

他住進這棟別墅已經有半個月了,別墅是傅衍名下的資産,配備了三個照顧他起居的菲傭,兩位負責飲食的廚師,一名管家,十名負責灑掃衛生等各種雜事的傭人,以及園丁和保安。

要說宅子裡冷清,住著二十多個人,每日都能聽見忙碌的腳步聲、細碎的杯碗磕碰聲、以及人們交流時窸窸窣窣的低語。

但賀星繁住在這裡,卻好像只有一個人在生活。傭人們會稱他為夫人,會滿足他一切的生活需求,別墅裡娛樂設施齊全,可謂沒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

可賀星繁還是感受到了孤獨。

或許這種情緒只是一種錯覺。

傅衍的週末有大半時間都是在宅子裡度過的,工作日也會抽一兩個晚上回來過夜,屋子裡到處都是apha的味道。

但那種陌生感,好像並沒有隨著世間最坦誠的交流消散。

打理花園的兩名園丁已經在給花圃搭遮雨棚了,這是兩個不算高大的beta,因為常年與泥土打交道,手部的面板有些粗糙,身上也被陽光曬成了濃鬱的小麥色,草帽下的臉打理得並不精緻,還帶著常年沒剃幹淨的胡茬。

園丁見他來了,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到旁邊。

花園裡的花並不會種太嬌氣的品種,雷雨天也不用出來拉棚子遮擋。花被雨水砸壞了,橇掉移栽新的品種就是,花房裡有很多備用的花,不必拉個棚子影響屋主人的心情。

但這片花圃之所以受到如此精心的伺候,倒不是花多名貴,而是因為這些花苗是賀星繁親手種下的。

“夫人,看這天色馬上就要下雨了,您還是先回房間吧,免得著涼。”

“嗯。”賀星繁掃了一眼地上枝葉漸漸繁茂的幼苗,對二人笑了笑,“勞煩把這棚子撤了吧,支著不大好看。”

兩個園丁頓了頓,相互看了一眼,隨後解釋道。

“夫人,這花苗還是最脆弱的時候,一般這個時期的花苗都要養在溫室裡,等強壯一點再移栽出來。等下的暴雨可能會把它們……呃,淋壞。”

“嗯,我知道。”賀星繁垂著眼睛看向那片稚嫩的幼苗,“也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壞了重新種就是。”

二人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管家,沒有繼續解釋,按賀星繁的吩咐把剛支好的棚子收了回去。

“辛苦你們了。”

“沒事,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賀星繁又侍弄了會兒花,狂風把幼苗吹得有些歪倒,等第一滴雨水落到他手背上的時候,他便匆匆回了別墅裡面。

雨密密地砸了下來。

落在房簷、窗臺、樹葉上,世界一片沙沙作響。

賀星繁回了房間,坐在窗臺上,身上搭著層避雨的薄毯,發絲被吹來的雨水飄得濕潤,細細的水珠粘連在柔軟的發絲間,脆弱而易碎的,像一副時光久遠的精緻油畫。

顧潭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oega慵懶地靠在躺椅上,淺色的薄毯也掩不住那清瘦的骨相,像一支被雨打殘了的花,落寞地看著庭院裡的景色。

在來宅子之前,顧潭就對這位傅家少夫人有過一定的瞭解,此時順著那目光看出去,正好能瞧見庭院裡那小片花圃裡的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