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白理深真的覺得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對比平時,他說了很多話,有些隱忍的壓在心底裡的並不打算說出來。

保持在這個階段已經很好,他們是朋友,一開始不太對付,交過手,後來他認出了劍聖的刀……其實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孟拂雪大約就是未來自己“轉換”之後的“主人”。說主人可能不太恰當,決策型仿生人和家用型的不同,“主人”這個角色的稱謂是“長官”。

所以早些日子在軍團總署傷病評估處的時候,白理深跟傷了膝蓋的孟拂雪說幫他推輪椅,孟拂雪跟他說有些倒反天罡了,但其實沒有。當時白理深只是笑笑,甚至還真的有點期待。

不過現在不期待了。

現在他希望孟拂雪去做自己願意做的事,不要像自己一樣變成工具或武器。

“少將。”孟拂雪在門口回過頭,“杜平海為什麼要殺劍聖?”

白理深重新抬頭。這個問題的答案白理深自己也是最近才得知,知道的時候他極其錯愕,甚至到了愣神的地步。

“他……”白理深有點組織不出語言,“劍聖他…他和審判長……耽誤了杜平海母親的最佳搶救時間。”

白理深實在有點說不出那事情,好在孟拂雪心領神會,秀清鎮只是資訊接收比較滯後,但他明白人和仿生人可以交媾,兩年前市面上就出現過性愛陪伴型仿生人,但是教堂一直在抵制。

不過孟拂雪想了想,問到了一個更關鍵的問題:“劍聖對他有感情嗎?”

“有。”白理深不假思索。

“審判長呢?”

“有。”

“那他活該。”孟拂雪點點頭,“我明白了,所以是杜鴉的死對審判長造成了某種影響致使他無法繼續做決策型仿生人,繼而他們要選擇新的、更穩妥的審判長,和劍聖。”

也就是他們。

孟拂雪說完覺得實在荒謬,荒誕到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哼笑了兩聲,離開觀察室。

門外和走廊的人多了些,人們靜靜地觀察他,但少年神情漠然,沒有一絲破綻。

“應醫生。”孟拂雪轉過頭,“白少將的人格評估沒有透過,之後會怎麼樣?”

“這個……目前的方案是,再讓少將試一次。”應畔回咬了咬牙,“不過會換一個構築背景,公羊這、這個實在也是有點太反人類。”

孟拂雪手揣進上衣口袋裡,捏住鑰匙,走廊上的人要更多些,走出來了才發現,人已經站滿了走廊,從樓梯口到這裡門口。

他們之中有些熟面孔,之前一起被罰去垃圾站的同學,礦場任務裡的隊友,以及教堂事件中阻止他去營救女孩的同僚。

彷彿是眾人前來見證歷史般,每個人臉上都或多或少帶著期望。

孟拂雪扶了下眼鏡,他走出來,人們先後讓開。這裡是議事廳大樓,上幽城的所有人都知道,議事廳頂樓是審判廳,政務人員們在那裡一條條列出律法,每年在那裡做重大決策。

因為孟拂雪沒有許可權,上將跟著他進入電梯轎廂,在制服白理深的過程他也受了傷,腿有些跛。轎廂內ai詢問:“是否攜帶黯刃兵團孟拂雪進入頂層?”

“是。”上將道。

如果孟拂雪在大樓外面的飛行器上,那麼他會看見,這部電梯每經過一層樓,那層樓的燈光便全部亮起,宛如煙火。

“其實,我們都衷心希望你能加入議事廳。”上將說。

他看上去年過五十,說話的聲音很沉,聽起來有分量。

孟拂雪沒有接他這句話,而是說:“兩個月前,陳船把我送進城裡,那時候白理深就知道了吧。”

“……”上將沉默了片刻,“兩個月前劍聖亡故後,他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未必知道你就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