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南多·維恩,維恩金屬目前的最高執行人、董事長,也是議事廳議員之一。孟拂雪平靜地看向他,這個人的定位很微妙,他既沒有像德默爾那樣要求自己給白理深植入晶片,也沒有像大祭司那樣特意指引自己去到某個地方做某件事。

但維恩卻偏偏按著最重要的能源部分,致使孟拂雪不得不主動找上來。

費爾南多先看了眼孟拂雪,不過孟拂雪自然不會認為“領袖”這麼意義重大的職位會給自己這個陌生人。接著,果然,費爾南多的視線只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旋即說:“城內時局即將生變,我們不得不自我保護,由艾裡安先生任自衛隊領袖,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在時代變遷中不得不在洪流中攜手共進,並且,保衛這個——”

聽到這裡,孟拂雪甚至有些想笑。從古至今都是這樣,出師要有名,理由要站得住腳。現在理由站得住了,還差個錦上添花的立場。因為理由總會被推翻,但有些立場是絕對不能變的。

這也就是費爾南多接下來的話:“保衛這個——劍聖在世上唯一的傳承!”

孟拂雪愕然。傳承這個詞很刁鑽,傳承的是什麼,劍術?武學?抑或血脈?城內人皆知劍聖有個兒子,只是很少人知道這個“兒子”其人究竟是誰,或者說大家並不是非常在乎這個人究竟如何,那已然成為了一個符號,一個證據,一個……信念。

以血肉之軀迎戰鋼鐵科技的信念。

十年前,在人類軀體上做機械化改裝還僅限於軍隊。相較於普通人,軍人的身體素質更好,對機械改裝的排異性普遍更低。同時機械化的軀體對人類大腦會産生高負荷壓力,畢竟從神經元控制四肢變成透過晶片媒介來控制機械臂,對普通人來講是一件容易燒腦的事情。是真的燒掉了腦子,具象的那種。

雖然早已有研究結果表明,人類大腦僅被開發了一小部分,但每個人的大腦解析能力及活躍程度不同,陡然透過生物晶片控制機械臂或改良肢體,致使參加實驗的人裡失智的案例並不少。簡單來說就是,身體被強化,但大腦沒跟上。

當時的生物晶片製造公司為了撇掉自己的責任,說著風涼話,表示那些人都是隻會人雲亦雲,沒有自主思考能力,不具備獨立人格的傻子。

毋庸置疑這樣的說法激起群憤,連帶當時還在秀清鎮只有七歲的孟拂雪都覺得“這話是能對著電視說出來的嗎?”的程度。

自然,後來此人被公關處理,解聘、道歉,生物晶片公司全面降價等等。不過仍無法平息民眾的盛怒,僅在兩年不到的時間裡漸漸縮減規模後徹底消失人去樓空。

後來維恩金屬科技出現了。

幾乎沒有人將這二者連線起來,因為一個是生物科技類公司,另一個是有色金屬和礦産的製造業公司。

孟拂雪聽著費爾南多的聲音慢慢蹙起眉,雖說七歲的記憶未必靠得住,但莫名的,他總感覺費爾南多的音色很熟悉,和那年新聞裡聽見的有七八分相似。加之,前陣子,維恩公司做出了生物晶片。

有人看著孟拂雪的眼神卻是按捺住的狂喜。那些溢位來的情緒在孟拂雪看來毫無意義,他維持著淡然的表情,又看向慢慢站起來的艾裡安。

同樣因為卸下了機械腿,艾裡安站起來的速度比較慢,他微笑著向大家頷首:“我們的公司有在城內有四萬名員工,城外兩萬名,如果戰爭來襲,我們必將拿出一切來保護我們的家庭。”

孟拂雪聽到這裡,看向加繆爾,後者手裡轉著一根止痛棒,因為缺少機械臂,生物晶片內部電流會紊亂,導致槽口周圍面板和神經産生刺痛。

無論如何,維恩公司這個軍隊大約已經萬事俱備,而自己就這樣被招募,依然讓他一頭霧水。他又一次看向費爾南多,後者也在看他。是打量著地在看。

“維恩先生。”孟拂雪開口了。他沒有站起來,在這條食物鏈上,和費爾南多說話是要站起身來,但孟拂雪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請說,孟先生。”

“我們的定位是反政府軍嗎?”孟拂雪問完,鴉雀無聲。

加繆爾不轉他的止痛棒了,他拿止痛棒在自己機械臂的銜介面那兒摁了一會兒,然後偷偷看他哥。

費爾南多則“噗”地笑出來了,他看起來很輕松:“我剛剛說的很明確,可能你沒有聽清晰,我們是自衛軍。”

“如果襲擊維恩金屬的是軍團呢?”孟拂雪問。

“如果軍團沒有正當理由,我們必定會反擊。”

“所以我們是反政府軍。”

“……自我保衛。”

孟拂雪聳肩,扶了下眼鏡:“好吧。”

隨後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袖口,一幅差不多要走了的樣子。費爾南多和大家的想法一樣,覺得這孩子終歸還是認同議事廳在這城市裡的“正確性”,選擇離開這裡。

一群人跟著站起來,甚至有人下意識去摸自己的武器,摸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