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目光放在沈青帶來的小竹籃上,鼻尖微微動了動,判斷道:“是練實糕,不過還加了棗泥?”

“我見那裡有材料,便也做了幾個棗泥的。”沈青解釋,又緊接著補充道:“這幾個味道會很甜,如果你要是不喜歡就留著給我。”

甜?仵雨溪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詞了,他的膳食裡偏甜的東西並不多,像是在刻意迴避著什麼,除了果脯的酸甜外,他已經很久沒吃過甜膩的糕點了。

“很久沒吃過甜的了,我覺得可以一試。”仵雨溪的鼻尖繞著棗泥的香甜味道,勾起了他的胃裡的饞蟲,於是道。

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卻見沈青一驚,受寵若驚般地掀開食盒,拿出了一塊棗泥練實糕,遞給了仵雨溪。

沈青親手做的糕點不大,用模具壓出來的練實糕方方正正,和一般他使用的白軟練實糕有些許不同,裡面的棗泥餡微微偏硬。

仵雨溪接過棗泥練實糕,指尖在糕點上微微下壓,放入嘴邊輕輕咬下一口,滿嘴的香甜氣息瞬間包裹住了整個口腔,又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塵封的記憶大門。

雲吞糕,中毒,玉碎,酒樓,牛乳茶。

回憶複蘇,一幕幕沖擊著仵雨溪的大腦,以他的視角再次掀開當年的記憶,最後定格在那句“我不喜歡甜的。”

又是一段模糊記憶被填充,仵雨溪嚥下棗泥練實糕,在沈青眼巴巴的眼神下微微一頓。

“練實糕一向是加過棗泥才好吃的,而且光吃它也有些幹巴,丁原,去準備杯牛乳茶。”仵雨溪斂眸,抬眼笑道。

眼角的淚珠忽的一下掉落下來,又很快被他撇去,他若無其事道:“吃了這麼多年其他口味,我也該吃點甜的了。”

沈青心裡咚咚直跳,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緊緊盯著仵雨溪臉頰邊留下的那滴淚:“我就不該......”

只見仵雨溪又撚起一塊棗泥練實糕點送入自己口中,彎了彎眼眸,打斷了他的話。

“挺甜的,我很喜歡。待會兒在這好好批奏摺,我先去睡了。”

仵雨溪從沈青身邊拿走糕點,給沈青留下了一塊,步履匆匆地走向自己溫暖的被窩。

還不忘指了指奏摺,說道:“更深露重,你要是把這批奏摺批閱完了,便來我床上睡覺吧。”

仵雨溪從書房帶回來的這批奏摺足有五六十份,按照他的速度,就算是一夜不睡也就只能堪堪批閱完成的程度,但只有批閱完了才能上龍床,若批改不完,那就休想。

沈青:“……”

沈青的心又狠狠地跳動了幾下,夫夫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聽懂了仵雨溪的暗示,他也只能無奈地苦笑一聲。

小溪應該是想自己靜靜,那自己還是好好將功折罪吧。

可方才看著仵雨溪那紅著鼻尖的樣子,沈青的心裡不由得一軟,從仵雨溪的身後環抱住了他,溫暖結實的胸膛緊緊貼著後背。

“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我一直都在。”

後半夜,寒氣隨著黑夜的降臨肆無忌憚地從窗戶裡的縫隙湧上來,偏西的月亮灑下了清冷的光。

沈青坐落在桌案前,燭火下握筆的手忽一停頓,似有所感地偏眸,看了看窗邊。

他起身把窗戶合攏,藉著屏風的遮掩下看到其後的大床簾內影影灼灼的一團。

紅燭搖曳,仵雨溪已然睡熟了,呼吸調勻,微肉嘟嘟的白嫩的臉上透著桃花似的紅暈,嬌豔欲活,眼角泛紅有些濕意,只是身體偏向一邊睡著,像只蝦米拱起身子,蹙著眉,好像很不習慣一個人睡覺。

沈青走到床邊,正待要給仵雨溪掖掖被角,手牽著被頭,忽然從被窩裡一隻溫熱的手握住了手腕。

“過來一起睡覺啊。”仵雨溪迷迷糊糊,朦朧間瞧見沈青的身體僵硬,便拉著自家皇後娘娘的手腕,往自己腋下一塞,抱怨撒嬌道:“你的手腕好涼,快進來暖暖。”

仵雨溪往旁邊小幅度地挪了挪,扯著沈青順勢坐下了下來,手腕被小皇帝暖烘烘的體溫所包裹,似乎一路順著血液留到心上。

他心裡掙紮著剛要說什麼,又見仵雨溪頭往下一點,再一次睡著了。

是你邀請我上來的。

沈青定定地看了看仵雨溪的臉龐,脫去外衣輕輕掀開被窩鑽了進去,他微微側了側頭,臉頰在仵雨溪頭頂蹭了蹭。

小皇帝軟軟的頭發磨蹭著他的臉頰,這一刻的安寧與獨處無比真實,讓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