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的聲音一男一女,一個尖細一個小心翼翼,把話說完就各自離開了。

一霎時清晨的極冷風吹著沈青的臉,使他的沒有什麼東西的胃和一顆滾燙炙熱的心,一齊感到寒冷,渾身都顫起來。

沈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把自己洗幹淨,又是怎麼走到皇子所找到小溪,見到那麼一位天真爛漫的少年小口正要吃雲吞糕。

見到了他趕緊把周圍人給屏避下去,然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軟乎乎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是陪我過生辰的嗎?”

沈青嘴巴嚅囁了兩聲,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啊,陪你過生辰呢。”

就算今天是仵雨溪的生辰,但在如此鬥得水深火熱之時,亦沒有一個人注意。

反正六皇子仵雨溪向來是不受重視的,又先天不足,病痛纏身,整日裡窩在自己房間幾乎不會出門半步。

這樣一個小可憐,為什麼如日中天的三皇子會想要毒死自己的胞弟呢?

沈青百思不得其解,在沙場浴血奮戰過一年的少年冷下了表情,從腳底升上的冷氣涼透了他的心,散發出一種滲人的寒意。

仵雨溪被沈青的這幅神態看怕了,怯生生地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早上沒吃東西餓了,我這裡有雲吞糕。”

白白軟軟的雲吞糕是上一次沈青生辰時給他送來的糕點,仵雨溪嗜甜,幾乎立馬就愛上了這種味道,經常請照顧他有佳的沈大哥給他帶糕點,到現在也快吃了一年了,還沒吃膩。

“別吃它了,我帶你去吃別的。”沈青想到那兩人的對話,對仵雨溪遞過來的雲吞糕下意識生起了厭惡之情,一把拍開了他的手。

雪白的糕點落在地上,立馬被泥沙給滲入,染上了些汙漬,變得不能吃了。

仵雨溪被拍懵了,滿眼心疼地望著地上的雲吞糕,小聲說道:“這還是沈大哥昨天給我帶的,可惜了。”

他倒沒有責怪沈青的意思,小夥伴一年未見脾氣見長些也是應該的,尋常那些嬤嬤太監對他也不是很好,他沒什麼好生氣的。

被保護的六皇子心腸就像雲吞糕一樣軟乎乎的。

“是我大哥帶給你的?”沈青聽了仵雨溪的話又問了一遍。

“是呀,你教我的,別人給的東西不要隨便吃,但哥哥不是別人。”仵雨溪乖巧地點了點頭,“我有好好注意。”

沈青的心口開始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好像被針紮了一下,比之初見小溪時的感覺更要強烈而痛徹,幾乎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手有些顫抖,洩憤似的在地上的雲吞糕上踩了好幾腳,直至雲吞糕碎成了粉末,和地上的泥土混成了一團黑,才顫抖地說:“以後……以後你再也不要吃雲吞糕了。”

“哦,行叭。那我們現在出去吃東西嗎?”仵雨溪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了下來,又笑著說:“今天是我生辰,我想吃叫花雞。”

“好,帶你去吃叫花雞。”沈青摸了摸仵雨溪的腦袋。

“那我先去換套新衣服。”仵雨溪看了下自己身上穿了許久的舊衣服,有些嫌棄。

聽到仵雨溪的聲音有些雀躍,沈青彷彿也受到了感染,收住了那些極端的情感。

今天是小溪的生辰,沒什麼比他的快樂更重要。

他淡淡笑了一下,回道:“好,你去換吧,我在外屋等你。”

沈青轉身到了屏風外,找來簸箕和掃把,正準備把地面他踩碎的雲吞糕給掃幹淨,忽然聽到內屋傳來一聲悶響,伴隨著玉器墜地的清脆聲音。

沈青的心裡一沉,放下手中的活就立馬躥入了內室,只見仵雨溪倒在了地上,整個人面色蒼白,眼睛緊閉著,脖頸上的暖玉摔了出來,一半飛濺到了屏風旁,另一半還纏在紅線上。

他的平安喜樂,碎了。

這是沈青第二次來找陳泉。

第一次是仵雨溪三歲的時候,第二次便是現在。

杏林高手大隱隱於市,陳泉年紀大了不願意動彈,就算是幾年前忽然被個小孩抓到皇宮看病,他如今也不想離開繁華的京城。

鳳翎國是大國,天子腳下往往意味著更多藥材的引進,陳泉沒有師傅那樣遊歷全國五湖四海的想法,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

所以在看到那個眉目張開了些的少年準確無誤地找到他,再次請求他救人的時候,心裡微微一軟,嘆道:“他是六皇子對吧。”

陳泉不是當年的傻子,被綁來救助一個孩子,回去後啥也不打聽,再加上近些日子皇子們爭皇位足夠激烈,那股緊張刺激的風似乎彌漫在整個京城,老百姓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更何況他。

“你給我治!別嘰嘰歪歪!”少年眉宇間皆是戾氣,沾過血腥的手擰成拳,在他的桌上重重地落下。

陳泉:“……”

陳泉被嚇得打了個哆嗦,飛速背好自己的小藥箱,回道:“您帶路。”

皇子所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進的,但住在這裡的皇子也就剩下了仵雨溪一個,先前所有人都被仵雨溪給屏退了,沈青輕松拽著陳泉的衣領翻過牆,把他帶進了仵雨溪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