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這是跟誰報備吶”

在藝術學院,談意惟見過很多有個性的同學。

有的體現在穿著打扮上,比如宿舍的耳骨釘男,有的則體現在言談舉止、思想觀念、藝術創作的方方面面,比如孟流。

藝術本來就是要探索人類精神的各個角落,追求想象力所能到達的極限,藝術學院對學生個性與行為的包容程度很高,敢於嘗試做“獨特”的事,具有“成為藝術家的自覺”,也是在教學之中被反複申說的價值觀念。

談意惟看著孟流表演,嵇賢很殷勤地在臺子下面找角度錄影、拍照,而柯老師和遲映鶴就站在不遠處,對視著笑笑。

柯老師好像是在說:“年輕人啊……”

談意惟收回視線,望了望四周多起來的觀眾,趕緊又蹲下身來,繼續認真扮自己的小灰鳥。

孟流演講完了,跳下臺,柯老師走過來,和他聊了幾句,大概意思是鼓勵他保持自己的思考,但不要侷限在一種觀看世界的方式當中,還是要多聽多看多感覺。

這時候遲映鶴注意到了談意惟的裝置,過來仔細看了看他的人形“礦石”。

談意惟很高興能被觀眾看到自己的作品,就拱起脊背抱緊肩膀,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隻鳥。灰撲撲的鳥從高大的“礦石”中不斷汲取著維持生命的養分,遲映鶴在他的展位前停留了足足有十分鐘才離開。

展覽會持續一天時間,中午休息時,談意惟跑去洗手間拿掉頭套洗臉,場館裡開了暖風,十分悶熱,他把鳥頭擱在洗手臺上,甩了甩汗濕的頭發,掬了一捧涼水拍在臉上。

再次抬起頭來抽出紙巾擦臉的時候,遲映鶴從洗手間門口走了進來。

見到生人,談意惟手忙腳亂地擦幹水珠,從口袋裡拿出口罩,慌慌張張地掛上耳朵。

藝術家溫和地對他笑笑,走到另一個池子洗手,很自然地搭了一句話:“你是那個做‘生命補劑’的小同學?”

談意惟把鳥頭提起來,抿了抿嘴,應了一聲“嗯。”

遲映鶴身材高挑,姿態也優美,微微彎著腰洗手的樣子像臨水而立一隻仙鶴,他微微偏過頭來,在橢圓的鏡片後笑,說:“我有注意到,你的作品細節做得特別好,很有感情,我很喜歡。”

“嗯……”談意惟捏著鳥頭,對突如其來的誇獎有點無所適從,緊接著,就又聽到藝術家開口問:“可以和我說說它的立意嗎?”

闡釋作品立意本來就是在課堂上經常進行的環節,雖然對於藝術家來說,用直觀的形象“說話”,比用闡述的語言申說意義要更加重要。談意惟想了想,猶豫著回答說:

“其實也沒有,什麼深刻的,內涵。靈感是……來源於我的一個朋友。”

“朋友?”遲映鶴洗了三遍手,從嵌在牆上的抽紙盒裡抽出紙巾來擦,很捧場地繼續說,“真好,真羨慕你們的友情。”

見遲映鶴沒有像孟流一樣說什麼“其實是男朋友吧”之類的話,談意惟微微鬆了口氣,他倒不在意自己被說成什麼樣子,只是怕這話有一天傳到阮鉞耳朵裡會惹阮鉞生氣。

他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對遲映鶴說:“他對我很好,我,我很感激。”

遲映鶴又笑了,擦幹手之後轉過身來,看著談意惟已經戴上眼鏡的眼睛,竟然是帶了些真誠地講:“所以你認為他是你的‘生命補劑’嗎?可我覺得你本身就是個很有能量的孩子,別總把自己放在低位,自信一點,無論是生活還是創作的狀態都會更好的。”

談意惟沒想到一個陌生人會對自己說這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遲映鶴好像又看出了他的窘迫,很體貼地結束了話題,轉身走出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