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他聯系方式了?”阮鉞卻不關心這個數字,只盯著談意惟的臉,沉著嗓子問。

談意惟手不晃了,眼睛眨眨,敏銳地察覺到了男朋友不悅的心情,趕緊解釋說:“沒,給的是工作室經紀人的名片。”

聞言,阮鉞的臉色稍有緩和,但還是沒有完全放鬆,這種不放鬆一直持續到了展覽結束,收攤回家。

其實,他很想讓談意惟在這種場合都戴上口罩,以避免被某些蒼蠅叮到。

但他不能這樣要求,能夠不戴口罩,這樣出現在人群中,正常地與陌生人交流,代表談意惟現在心裡的安全感已經越來強,作為男朋友,他應該小心地維護這種安全感,而不是專橫霸道,再把談意惟好不容易對著外界探出來的腦袋按回去。

舞臺上的歌唱到高潮時,展覽區基本上就沒人了。談意惟和阮鉞帶著孩子不好去人太多的地方,就在旁邊的小攤上買了點吃的,坐在草地上充滿設計感的半包圍搖搖椅上遠遠地聽了會兒音樂。

到了九點鐘,準時收拾東西回家,整體來說,還是度過了很美好的一天,談意惟很高興,沈英南也很高興,只有阮鉞若有所思,一直在想那個西裝男到底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不久之後,談意惟拿到了這筆鉅款。

收到轉賬提醒的時候,他正在機構佈置教室,摸出手機看見一長串數字,激動得頭一暈差點栽倒。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作品能賣出五位數,雖然藝術品市場的價值規律經常是難以捉摸,但一般來說,願意以這麼高的價格買下學生作品的人,一定是對它非常中意,非常欣賞。

收到錢後,遲映鶴也打電話過來恭喜他,鼓勵他好好做:“你這麼聰明,以後還會有很多伯樂欣賞的。”遲老師很溫柔,很積極地肯定、表揚了他。

談意惟掛了電話,美滋滋地立刻把交易明細截圖發給阮鉞看,很豪氣地說要請男朋友吃飯,吃米其林、黑珍珠餐廳,海參鮑魚大波龍,什麼貴就吃什麼,全部他來買單。沒過多久,阮鉞回訊息,卻還是不高興的口吻,問的是:

“那男的聯系你了?”

談意惟看著這條回複,興奮的心情立刻打了個對折。

阮鉞也有點太敏感了,他覺得,怎麼一直把人往壞處想?買下“愛情鳥”的老闆,雖然其貌不揚,但人還是禮貌的,沒有什麼不恰當的言行,怎麼就非得懷疑人家圖謀不軌呢。

歸根結底,談意惟忿忿地想,阮鉞就是覺得自己這個作品不值得兩萬塊錢,所以才懷疑這個、懷疑那個,覺得人家是別有所圖,是看上了自己的臉。

他賭氣沒回訊息,晚上六點從機構下班,揹著書包走出玻璃大門,一出來就看到阮鉞在外面等他。

見了阮鉞,他條件反射地咧嘴就要笑,然後想起來自己還在鬧別扭,趕緊收斂表情,不高不興地走過去,在男朋友面前站定,手裡拽著書包帶子,用一種氣鼓鼓的眼神表示:

“我生氣了,看你怎麼哄吧。”

阮鉞靠著牆,被這種眼神盯住,高高大大的身形稍微矮了一點兒,他微微嘆了口氣,伸出手卸了談意惟的書包自己背上,然後呼嚕了一把小男友的頭。

“我不是故意掃興,”阮鉞說,“就是有點擔心,你不高興我就不提了,好不好?”

談意惟哼哼一聲,還是給了臺階下:“那我請吃飯,小阮同學賞臉出席不?”

阮鉞伸手拉他,把他的手包在掌心裡面,輕握兩下,用了點哄的口吻:“好啊,小談老師前方帶路?”

談意惟有點飄飄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恐懼好像離他越來越遙遠了。阮鉞是那麼那麼愛他,讓他在屬於兩個人的溫暖巢穴中,漸漸習得了感知安全,保持平靜的能力,面對快樂的事不會再患得患失,懷疑自己,時間長了,小脾氣竟然也被養得變大了一點。

不過,也就只有那麼一點點,下一秒,他快樂地拉著阮鉞的手跑向路邊,昂首挺胸驕傲地說:“今天打專車去吃飯——我來付錢哦!”

夏天的傍晚天光未暗,藍天白雲澄澈透亮。兩個人年輕的、快活的身影從街道邊一閃而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猶如水珠跳入大海,迅速地投向充滿期待的未來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