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鉞二十歲,哪裡受得了這種考驗,粘稠的黑暗裡,因為看不見,聽覺和觸覺格外靈敏,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源源不斷傳來的熱量,都像是在拼命地呼喚他,勾著他隱秘的渴望,一個勁往他骨髓裡鑽。

他有點按捺不住了,伸長手臂,連人帶被地把談意惟抱在懷裡,先是用臉貼了貼懷裡人自願奉上的左耳,然後把嘴唇按了上去。

這一回並不是一個輕巧的吻,而是許許多多的,細細密密的,從鬢角,到耳廓,到耳孔,再到耳垂,伴著直沖耳膜的粗重呼吸,濡濕的曖昧的,帶了點侵略意味的動作,在無數個夜晚,想做又不能做的親密舉動,開了頭就洩洪一般奔流而下。

氣氛明顯不對了,阮鉞每親吻一次,談意惟就顫慄一下,到最後已經抖得篩糠一樣。他漸漸感到了危險,但畢竟是自己先挑起的,只能紅著耳朵,勉力支撐著承受。

阮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自制力一降再降,慾望升騰而起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恥感也迅速地閃現了一瞬,如同轉動鋼劍時,自然光在劍身上反射出的一個亮面。但很快,劍融化了,光也融化了,他猛地扣緊談意惟的腰,讓懷裡的人完全地貼近自己,嘴唇在耳鬢廝磨著,像是作勢要啃咬下去。

談意惟嚇了一大跳,隔著兩條薄被,鮮明地感受到了對方灼熱起來的體溫。

到了這種程度,還沒有覺得惡心麼?他小心翼翼地動了一下,被更緊地按在懷裡,不妙,腦海裡忽然迅速閃過很多限制級的畫面。

但是不行呀,今天什麼也沒準備,心裡也還有點發怵,動起真格來可怎麼收場呢?

他推了推阮鉞,吞吞吐吐地發出一個“別……”的音節。

阮鉞聽見了,氣息一下子收斂起來,不知道怎麼能忍得住的,總之就硬是忍住了。燒紅的烙鐵被猛地投入冷水,痛得每個細胞都滋啦滋啦響,但溫度確是迅速地降了下去。

他微微松開手臂,有點不捨得地在談意惟發:“你睡吧,我洗個澡。”

談意惟鬆了口氣,在床上滾了滾,看著阮鉞下了床走向浴室,“啪”的一聲,洗手間的燈光透過玻璃門傾瀉出來,將臥室裡的黑暗砸出一個平行四邊形的坑。

談意惟摸摸耳朵,望向天花板,雖然多少有點愧疚的感覺,但必須承認的是,這時候確實也有些雨後青苔般星星點點的高興。

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以“扮演情侶”的方式進行的那麼多親密接觸總算沒有白費,也許阮鉞就快要“治好了”,快要被他的溫水徹底煮熟。

總有一天,他要和阮鉞真正地告白一次,將這些年難以宣之於口的感情,一點一點,一條一條地講給阮鉞聽。

第二天,談意惟起不來,賴床到很晚,阮鉞七點就出門去考試,給談意惟留了早餐在桌子上。

到了十點,談意惟才慢慢爬起來吃飯,一邊吃,一邊在手機上看自己記的電子筆記。

他的考試安排很寬松,兩周內基本兩三天考一門,有時候會一天考兩門,還有比較寬裕的時間繼續複習。

他慢悠悠地晃著腿,喝著粥,默記課上老師講的畫作鑒賞,突然看到微信新訊息在螢幕最上方閃了一下,仔細一瞧,是個陌生人透過搜尋微訊號申請成為你的好友。

好友驗證裡寫了一句話:“你好,我是你的同學,有點事和你說,透過一下申請。”

誰啊這是,談意惟疑惑地看了又看,還去翻了翻院群,沒在群成員裡找到一樣的頭像。

出於高度警覺的反詐意識,他沒有理會這條申請,退出微信介面,繼續背筆記,一勺一勺地挖著香香的粥喝。但過了一會,一碗白粥喝到快要見底的時候,又彈出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這回的驗證訊息是這麼寫的:

“這號是小號不用在班群找我我沒有惡意就是想告訴你舉報你的人是程覺”

驗證訊息能輸入的字數有限,那人連標點符號都不用,看得出有在很努力地傳遞這個訊息。

程覺?談意惟握著手機,把這名字在喉嚨裡滾了一遍,沒有喚起任何相關的印象,在微信搜尋框裡搜了一下,才想起是大一剛入學時,在迎新晚會後臺對自己告過白的那個學長。

他舉報我幹嘛?談意惟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是為了被拒絕的事懷恨在心?但當時不是已經說開了,和解了嗎?而且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真的至於為了這個一直默默記仇將近兩年之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