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庭幼時曾撫過那琴,對之甚是喜愛,但介於那琴是侯府的傳世之寶,無奈只能將喜愛埋於心中。

如今簡思銘提起此事,倒是又勾起了他的興趣。

“月明蒼雪乃侯府之寶,世子能做主?”莫晚庭質疑。

“父親已將那琴傳於我了,自然是我做主。”簡思銘堅定點頭。

莫晚庭眸中泛起光,朝姜少棠看去。

對人,莫晚庭一視同仁,若非對方觸及底線,他大多平和相待,而對物,他的好惡一向表現得很明顯,不喜歡的不屑於多看一眼,喜歡的,則會流連目光,懂的人,自然就給他送上了。

姜少棠知道他喜歡那琴,幼時沒給他送去,他還是惦記上了,可那琴,並不該再出現。

姜少棠情緒不佳,神情凝重地睨了簡思銘一眼,簡思銘被這一眼盯得發顫,默默退後一步。

“師尊?”莫晚庭再喚。

姜少棠皺著眉,沉默著猶豫了許久,最後點頭。

於是,幾人與簡思銘一同回府。

路上,簡思銘喃喃那“鬼”通常是寅時開始鬧騰,最喜攪人清夢,考慮到幾人一夜勞頓,會將幾人安排在平時最為清淨的東廂房歇息。

幾人抵達侯府時,夜已過三更,匆匆洗漱沐浴一番,便各自回屋歇下。

入睡前,林霜來給莫晚庭處理身上傷口,一陣刺痛過後,莫晚庭沒了睏意,他看著那月華紋錦織腰帶,思來想去更是睡不著,幾番思量下,起身取了一件輕衫披上,手握那腰帶輕敲隔壁屋門。

“師尊歇了嗎?”

半晌無人回應,莫晚庭正欲離開,而轉身的一霎間,屋門悄然開啟。

莫晚庭移目看去,只見那人發絲烏黑如瀑,長長披落在肩頭,中衣鬆散半敞著,胸口下方一抹紅痕清晰可見。

“師尊受傷了?”

莫晚庭抬眸驚問,又見姜少棠額上滲了細密汗珠,便不等人應答抬步進屋,果然一眼看到桌上放著傷藥布帶。

“傷口在何處,我替師尊上藥。”

莫晚庭皺著眉頭說話,語氣不似平常,聲音嚴肅又沉靜。

許久不見他如此神情,姜少棠怔了怔,沒回話,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而後一斜一頓尋了個凳子默默坐下。

莫晚庭走近,幫他將長發撩至身前,斂著呼吸掀起衣角,腰上一道深紅發黑的傷疤赫然出現。

莫晚庭看著那掌心大的猙獰瘡疤,又瞥到被放置在角落的紅腰帶,心裡一陣發緊。方才在這傷被紅腰帶掩去了幾分色,可也並非不能看出異端,只是他不曾細看……

不論發生何事,師尊總是一副漠然模樣,以至於莫晚庭時常忽略一件事:師尊也是人。此人再如何強大,也只是長生不老,不是鋼筋鐵骨刀槍不入,受傷了也會疼會流血,但偏偏傷了疼了也一聲不吭。

莫晚庭如鯁在喉,調整氣息吞嚥了一下,將那月華紋錦織腰帶放一旁,又從床榻邊取下燈盞,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壓著嗓子說道:“師尊,我要先幫你清創,你將衣裳脫了吧。”

見姜少棠不動,莫晚庭看了看匕首,又道:“師尊若是信不過我,我去叫林霜來。

“……不必。”姜少棠支吾一聲,隨即褪下中衣,決絕道,“來吧。”

見到姜少棠脊背的一瞬間,莫晚庭好似明白了他方才不願脫衣的原由——與其清白麵容不同,他背上疤痕斑駁,橫一道豎一道,深深淺淺,多是陳年舊傷。

只要是舞刀弄劍,身上難免會有傷痕,可姜少棠身上的傷,卻多得讓人顫目。

莫晚庭一面炙烤刀刃,一面忍不住問:“師尊,你這背上的傷,是如何來的。”

“摔的。”姜少棠淡定答。

“以師尊的本事,也會摔成這樣?”莫晚庭不解。

“年少時候不懂事。”姜少棠又答。

莫晚庭轉了轉刀刃,想起《三界宗錄》中關於靈族人的描述:靈族人依靠靈力生存,生來自帶靈樹種子,一人一樹,人生樹則生,樹活人則活,幼年時期靈力淺,人與樹皆易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