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這麼久了,總算是有邊疆傳回來的確切訊息

“是他從家中走的那一年,跟著他的小五送回來的,邊關的情形還好,外族已漸漸被打壓了下去,前幾日,二皇子上書反對繼續在邊疆耗費這時間,皇上倒是還沒有下定主意,不過不管怎麼說,都算是要不了多長時間了。”少年郎把托盤裡的玉佩拿起來摩挲著,“你家那哥哥在哪個軍營裡?跟著哪個將軍?”

“他,他……”徐瑤聽他這樣問,腦子裡千迴百轉的還是母后都以身殉國,她淪落至此,父皇怎麼還是不願意放棄邊關那些外族,一時間沒想好到底該怎麼回答。

“也是,一個小姑娘家家,你哥哥怎麼會跟你說這些。”他把手中的劍收回到劍鞘裡,“早些回去吧。”

徐瑤很感激他,在這個家族裡,他佔的位置很重,是整個家族日後要用來掌舵的嫡孫,而霜期是一個小婢女,更是從外面撿回來的小婢女,在這個府裡沒有根是再卑微不過的了,這些訊息,他說,就已經是對這個小婢女最大的照顧了。

“公子的劍,舞的真好看,是跟誰學的呢?“

今天一天可能這是這位公子第一次真心地莞爾,“天人所授。“

胡說八道。果然愛穿竹紋的人都是些道貌岸然自恃過高的主兒,徐瑤此刻的眼睛裡真的不只是疑惑,更是有一種印象得到了證實的奇妙感覺。

月光很清冷,霜期小婢女的眼睛裡亮晶晶的,看的少爺很是好笑。

少年的聲音換聲以後已經是低沉的了,今日舞劍出了一身的汗,聲音帶著一些嘶啞:“如若有訊息,再告知你。”

小姑娘託著托盤在回去的路上,這條路是連線夫人小姐們住的內院和少爺們住的外院的,晚上幾乎沒有人,安靜的很讓人著迷,徐瑤腳步一踢一踏的,但這青石鋪的路實在是被清掃的太乾淨,也沒有踢到石子,實在是很無趣。

後來徐瑤無事的時候,很愛到這條路上來踢踢踏踏地走,一晃便走過了四年時間。

這些年來,徐瑤常常晚上做夢,夢見母后,帶她在花園裡,她鬧著要一個鞦韆;夢見哥哥走時反覆著摸著她的頭,而她一直不耐煩的在甩頭,試圖甩掉那只有一點重的手,哥哥一直問她記住哥哥的模樣了嗎?到時候可別忘了!她卻想不起來是怎麼回答哥哥的了;有時候她也會想起那天晚上的客棧,一個少女抱著她一遍遍的答應,她不會離小公主而去。但是這些人好像都不見了,現在的徐瑤可堅強了,要是在路上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都不會條件反射的回頭說一句“大膽”了,但是無論何時只要一聽到“霜期”,哪怕睡得再沉,她都能從床上跳起來,端著架勢問“有何吩咐”。

如果,要是能再見到二哥哥,她一定要和二哥哥說,她現在可厲害了,如果需要磨墨,再也不會濺出硯臺一滴;如果要喝茶,她也可以沏的剛剛符合每個人的口味。

但是,打仗畢竟不像小時候她和哥哥下象棋,你一兵,我一卒地來往,輸了,還可以耍賴,若要認認真真地對局最多也不過是從清晨對局到日暮,母后叫他們吃飯就可以放棄殘局。明明幾年前就聽說父皇和哥哥即將要回轉,但是時至今日,坐在大殿上攝政的梁皇叔已經挨個收拾掉了她好幾個皇兄皇弟,嫁了人戰亂裡死了丈夫的姐姐也被改嫁到北方和親,父皇連他的弟弟都能代替他和他的敵手講和了,他卻還仍然在邊疆做著收復蠻夷的千秋大夢。

“現在南邊和北邊徹底分治了,我們幾家兩不相幫,如若你運氣好,說不定沒到年底,你哥哥就趕回來了。”

蕭三少爺不知道是和祖父達成了什麼協議,這些年來,文采斐然高風亮節的名聲在這城中很是響亮,但每隔七日常常在這院子裡練劍,他也與這個小丫頭說好,每七日可向他問一次邊關的情況。

“嗯。”霜期點點頭,笑容溫和又清淡,四年了,她在這府中過的很是安定,一言一行,做之前都想著若是春枝姐姐在會怎麼做?兩年前,春生夏茗都配給了蕭家的管事,回來之後就準備一家子都給小姐做了陪嫁,她和小一些的秋露倒是因此都升了一等丫鬟。

看著面前這個一天一天逐漸成熟起來的臉龐,霜期鼓足了勇氣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少爺,為什麼不投軍呢?”

一個月前,這位少爺剛剛度過了自己的加冠之禮,那以後,他便是一個成人了,想做什麼願做什麼都已經是自己的事了。這麼多年,他之所以願意和一個小丫鬟說些邊疆的事,是因為這些事他無法和旁人去談天,每每說起這些事,除了邊疆的戰況,他總是更愛和霜期說一些戰事將來如何是好?上次那場仗打得是否精彩?

這些話,他當然可以說給別人,大多數話語都沒有什麼不妥當之處,但是在這個家裡需要的是一個以後可以帶領家族命脈的人,而不是一個在官場上的政客,或者只是一個隨時可以提刀上陣的將軍。那這些話會透過家裡的下人傳到祖父的耳朵裡,然後成為下一次面見祖父十訓斥他的理由。但是徐瑤沒有告訴任何人的理由,她迫切地想知道家人的訊息,但是與這府中的人又無牽無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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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投軍。”

“奴婢見少爺的劍,舞得越來越好了。”

“但這只不過是花架子罷了,我?上不了戰場。”

“少爺覺得戰場上,只需要拿劍的武夫嗎?”徐瑤有些話憋在心裡,一直未曾說出口,看著眼前的人,忽然很想在今夜說出來。“少爺,戰場上決定勝負的是執子的人,不是棋子。”

這是她小時候父皇拿著她的手,教她和哥哥下棋時說的,父皇面對女兒總是很嘮叨,說了很多話,偏偏這一句她牢記心間。所以她有時也不是很懂,這位少爺為什麼總是因為練武和長輩起衝突,但是他的理想,在日積月累的交談中間透露出的又不是做個江湖上的俠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