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澤摸出隨身攜帶的茶杯來,摩挲著外壁雕刻的細紋,提著飲料出了店。

他慢慢地飲了一口,熱氣蒸騰,細長的茶葉在杯中飛舞。

霎時,地面的落葉翻卷而上,狂風乍起。公園裡舊式載具的機翼上鋪滿的樹葉被一掃而空,不僅是公園,巍峨而龐大的城市群被迫傾聽著暴風狂躁的嘶吼聲。風雲變化之中,岷江怒而咆哮,浪潮席捲堤岸,妖風自土黃色的江面過,刮穿了錦城每條街口的藍色路牌。

天地間陰雲密佈,腳下深黑的瀝青路和淺灰的水泥地長出磚瓦庇護著大雨裡的人們。

徐時冶下意識護住青澤,他眺望遠方,只見泛著金屬光澤的大廈冷峻地俯瞰一切。他死死盯著那一面金屬幕牆,恍惚間以為自己看見了一扇門。

他的脊背挺直,如同勁松,未退一步。

青澤摸出一把傘,摁開按鈕,繁複的傘面撐開,彷彿一朵採摘而下的鮮花:“走吧。”

徐時冶這才意識回籠,認真地向青澤道謝。

回程的路上,輪胎攆著路上的水,水花映著雷霆的光,紫光照著一車的人。

在錦城,風暴一卷,大雨一下就是正式宣告夏天的到來。今年的春天格外短暫,桃花一謝,就是夏天。

青澤終於窺見了徐時冶的另一角——勇氣。就像一隻膽小的大型犬,甚至不會向主人邀寵,但面對沖天的火光反而挺身而出,願意為火海中的主人尋找一條生路。

他有預感,今天徐時冶一定會來找他聊天。

兩人後腳跟前腳,默契地進了屋。徐時冶碰開大燈,正襟危坐,大拇指包在其餘四根指頭裡,拳頭攥得很緊。

內心掙紮了小會兒,徐時冶覺得也許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不喜歡你這樣。對不起。”

太親密了。

心跳告訴自己,這樣下去會完蛋的。

明知道徐時冶在撒謊,可青澤不忍心揭穿他。

青澤嘆了口氣,問他:“不喜歡就不喜歡,為什麼要道歉?”

徐時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哪裡有對不起我的地方?”青澤沒有責問的意思,只是平靜地敘述問題。

徐時冶低下頭,一聲不吭。

“抬頭。”青澤語氣很溫柔,他想望著徐時冶的眼睛,說話聲音也輕輕的,怕驚動草叢裡的小松鼠一般。

徐時冶慢慢地抬頭,眉睫一展,定定地端坐著,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

青澤坐近了一點,緩慢而鎮定拍了拍自己的右邊肩膀,輕言細語道:“可以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