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那黑衣人就是帶著功夫的練家子,這一腳又直奔老頭心口,不被踹死,踹飛出去大半條命,絕對算是交代了。

但是眾人又期待又驚懼的那一幕慘劇並沒有發生,一道黑影如電如風般,瞬間擋在了柳伯面前,只見他單腿一掃,輕輕鬆鬆就踢開了黑衣人淩厲的攻擊。

那動作雖然輕盈,甚至連在空中劃過的弧線都是優雅的,但是黑衣人的重心卻被他徹底破壞,一個趔趄,便狠狠的栽倒在地。

圍觀眾人眼睛都直了,只見那人飛起的腿利落收回,隨手一甩衣擺,將老頭護在身後巋然站定。再往上看去,但見長眉濃深如墨,眼眸深邃,炯然犀利,鼻樑高挺,自帶一種忠肝氣勢,蜜色面板更是帶著一種豪銳的颯然之氣。實在是個英氣十足,俊美非常的年輕人。

眾人一時間竟情不自禁的紛紛拍起手,大聲叫起好來!

唯獨雲西,動作雖也與眾人一致,步子卻是悄然後移,隱進熱情高漲的人群之中。

只因攔住黑衣人一腳的不是別人,正是滕縣捕頭殷三雨。

而他此時的氣勢,擺出的分明就是捕頭的架勢。

不過,這並不是殷三雨一時的沖動行為,就在柳伯搶下汪氏頭上發簪,痛呼怒罵汪恩儀之時,她與殷三雨便透過眼神決定,萬一柳伯遭遇不測,就由殷三雨出面制止。

這突來的發簪與柳伯,絕對是意外得來的重大認證物證,哪怕是暴露殷三雨的身份,也要萬無一失的保下來。

在一片起鬨聲中,汪恩儀臉色又是一變,黑衣人被踢跪在地的那一剎那,他連忙彎腰去扶,可是扶起來後,他卻換了一張嘴臉,豎眉瞪著黑衣人,叱責道:“平白叫你們這幫不長眼的多事!對我家柳伯也敢動手,這是沒出事,要是出事,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扭送到衙門,給柳伯償命!”

黑衣人立刻躬身喏喏求饒。

汪恩儀這才作罷,轉而望向殷三雨,拱手一抱拳,笑吟吟的躬身感謝道:“家僕險些犯下大錯,多虧壯士及時出手,汪某感激之至,過後還請壯士賞臉一聚,汪某人定要重重答謝壯士。”

說著,他又轉向柳伯,斂眉蹙目,一派心痛懊悔的模樣,“柳伯,您老沒事吧?都怪家僕粗莽,要打要罰,小侄都認,只是您方才一定是誤會小侄了,這簪子是前幾個月,小侄在一間玉器鋪給內人選得的,不過一件首飾,同款相似的那麼多,與連琦的那一件,的確不是一件。您老的心情,小侄絕對能體諒。別說您,連琦莫名失蹤後,小侄也是寢食難安。您老一時思念連琦心切,一時將這類似的發簪認錯,小侄不怪您。只盼您老能給小侄一表孝心的機會,跟小侄回家好嗎?”

雲西眉頭一斂。

這汪恩儀的演技絕對是一流影帝級別。不僅說的情真意切,更是邏輯感人,叫人一不留神就認同了他的說法。

果然,圍觀群眾開始交頭接耳,大多認為汪恩儀說得的確有禮,應該是這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昏亂了神智。

柳伯眼見著周圍人開始朝著他指指點點起來,甚至還有人雙手插袖,熱情的勸解道:“老伯,俺看你這大侄子說得就很有道理,你這麼大歲數了,眼神哪裡就那麼準了,一個白玉簪子,哪家首飾鋪沒有?沒準真是你認錯了呢?”

柳伯一下就急眼了,高舉著那支發簪,扯著嗓子力竭嘶吼,“俺家內人刺繡最是一絕,這個發簪,當初就是俺家內人操持設計,俺找匠人琢磨的,蓮瓣有幾朵,柳枝兒怎麼繞,就連蓮瓣上水珠掛在哪裡,俺都記得清清楚楚,俺是上年紀了,可是俺小老兒最是眼明心亮!”

眾人聞言,皆一時啞口。

“柳伯,”汪恩儀苦笑著上前,“您老再細看看,這絕對不是連琦的那支。”他作勢要勸服柳伯,手卻迅疾的直奔發簪伸去。

仍沉浸在激憤情緒中裡的柳伯,畢竟上了年歲,對於汪恩儀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襲,全然沒有反應過來。

眼見著汪恩儀就要奪下柳伯手中簪釵,一隻橫來的飛掌,啪地一下就擊開了汪恩儀的手!

之後那飛掌恍然一個翻轉,便將柳伯手中簪子移到了自己的手心。

“你就是汪恩儀?”飛掌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站在柳伯身前的殷三雨,他眉峰一聳,雙眼乜斜,冷笑著質問道。

汪恩儀臉上笑容倏忽而斂,眯縫著眼睛,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殷三雨,“汪某的名諱,之前已經說過,好漢這番明知故問,又是何意?”

殷三雨轉動著那柄發簪,邪邪一挑眼皮,望著汪恩儀,眸底笑意冰寒森然,“柳連琦失蹤案,如今已經落在滕縣,成了兇殺案。”

說著,他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方令牌,指著汪恩儀的鼻尖,凜然說道:“我乃滕縣捕頭殷鼎霖,奉命特來此搜捕與柳連琦兇案有關人等及物證。這發簪目前便是可疑證物,而你,汪秀才,即便不是兇手,也是案件重要知情人,現在,請與這位柳伯一起,跟殷某人回滕縣走一趟。”

殷三雨此言一下,無疑是在人群之中投進了一個重磅炸彈,驚奇鬨然一片。

雲西很是理解這些吃瓜群眾,眨眼前還像是家族恩怨,跨代情仇;眨眼後就生生變成了一場喋血兇案,當眾追兇,教人怎麼能不驚愕、驚懼、驚嚇?!

然而比起圍觀群眾的震驚,當事人們的反應更是激烈。

先是柳伯驚問了一句,“連···連琦他?!”接著滿是溝壑皺紋的額頭上就淌下汗來,兩眼發直的栽倒在地。幸而旁邊有善心的百姓趕忙上前抄住老者的手臂,才沒叫他摔出好歹。緊接著就有臨近街鋪的夥計舀了水來,又掐人中又用涼水拍臉,總算搶回老者一口活氣兒來。

而另一方面的汪家人,先是汪妻哭嚎著官差冤枉人了,後是兩個黑衣家僕橫檔在汪恩儀面前,做出拼死護主的架勢。

殷三雨將那隻玉簪放進懷裡,掂了掂另一手的令牌,展眉呵呵一笑,“怎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們這是要明擺著對抗官府,拘捕造反了嗎?”

隔著兩個黑衣家僕,汪恩儀端正了站姿,望著殷三雨,抬手撫了撫額上發髻,不以為意的笑道:“汪某本最是秉公守法的良民,為兗州百姓造過多少福就不說。汪某就單指一條,官爺口口聲聲說按令緝拿,可卻是來自於滕縣,而這裡,分明就是兗州府地界!官爺要想跨區域,誣陷良民為兇犯,好回去冒領功勞,怕是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