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海浪才漸漸平息,大風與驟雨也收了力道,緩和起來,細密的小雨下,濛濛的水霧悄悄生騰醞釀

王修木悄然穿好了的衣衫,躺在床上靜聽鼾聲一片。

昨夜一番推杯換盞,大飲特飲,黎山很是給倭人將軍面子,按照計劃,兩個個時辰後所有人馬才會清點錢貨準備離島。

忽然一聲驚雷般的巨響炸裂而起,繼而聲音轟鳴,接連而響,像是來自不同方向,顯然這個船炮的響聲。所有人都驚醒起身,海盜生涯多年,對於偷襲他們有著本能的警覺。

“難道是官軍突襲?”王修木驚恐喊著,沖出大門:“保護大哥!”

眾人也不顧穿衣了,慌亂披著衣服抓起武器就跟著王修木沖出了房門。外面也是混亂一片,哇哇呀呀的倭人們顯然也早已驚動,一時又找不到自己的頭領胡亂沖跑著警備著。

而王修木則一沒身便在一片混亂消失了行蹤,連跟在最近的人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半個時辰之前,海邊黑船上,按照王修木的安排只有一個哨位在甲板上盯梢。

那哨位到很是盡職,王修木幾次強調一定要提防島上倭人不軌,大哥動向,所以他大多都朝向小島,警惕不敢鬆懈,卻沒有發現身後已經悄然出現了一個赤膊的女人。

哨位想轉身再巡視下海面,不料迎面就看到了一張嬌小而慘白的臉,他剛想大叫,喉嚨卻被瞬間撕開,噗地一聲,血花四濺,混入周遭雨水敲擊海面的聲音,不被人察覺。

朱溫瑩的指甲異常鋒利,這一招利爪封喉是趙千澤為其量身設計的功夫,她還記得自己曾笑著問他:“教我這等兇惡本領,就不怕我一爪掏了你的心?”

趙千澤將她鋒利的指甲放在唇邊輕吻:“你下了手,掏進去也是空的,你才是我的心髒。”

鮮血的氣味激得她一陣惡心。

收了思緒,將癱軟的死屍小心放倒,走到甲板一角找到了趙千澤事先放好的包裹,披上衣服,取出幾件細小的物事與一把利刃,赤腳走進甲板下的通梯,她先是從油布包裹中取出火石,點燃趙千澤的暗器,一陣飄飄忽忽的青煙便鬼魅一般的飄進了船艙。

服了解藥,又蒙了口鼻,朱溫瑩才赤著腳輕輕走進倉。

黎山的黑甲船雖然一直嚴密保護,使得外人不能明白其中構造與機關,但是趙千澤事先撬開了王修木的嘴,又以王修木的身份巡船佈置,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布好了暗號。

空曠的倉道中空無一人,只有兩邊牆壁上燃著明亮的火把,雖然有丈夫的精密安排,倉道應該不會有人,但是為了謹慎,朱溫瑩還是先燻了燻倉道,畢竟她有孕在身,不能出任何意外。

依據木縫中的暗號指引一間間的下了迷藥,繼而一刀刀的封喉,一個個的斃命。待收拾利落,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清理的最後一間屋子有趙千澤早就安排好的熱水,還有幾片方正的竹板,一個更大的油布包裹。裡面是特製的炮竹,朱溫瑩本身也背了些,還背了兩篇癟了氣的皮囊,只是以防萬一登船不行,只能在海裡自行吹氣,再將炸藥置於其上點燃,如今有了這些便更省力了。

匆忙飲了幾口,她再次跳入海中,遊至港口的各個入口方向,將炸藥放在小木排上一一點燃,接著便是最初的全島大嘩。

倭人將軍與黎山也在第一時間沖將出來,整頓隊伍各自穩住陣腳。

然而兩邊都劍拔弩張互相沖突不斷,天下哪有那麼許多巧合,在倭人看來,黎山登島就出現如此情況,不是他串通大明官兵前來剿匪就是想要黑吃黑一舉將自己連鍋端。

黎山畢竟非同常人,一面壓制著場面一面集結了兄弟想要佔據逃生的有力位置。

一時叫罵聲與兵器碰撞聲不斷。場面混亂至極。

就在這時,只見後面庫房的方向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循聲看去,所有人都驚在了當場,一隻三四層樓高的碩大怪物突降世間,圓滾滾的張著血紅的大口,像是蛤蟆又像是傳說中的饕餮。

此等龐然大物實在是見所未見,眾人一時都失了分寸,只見那怪物仍在膨脹,黎山只覺不妙,想喊出快跑,聲音還沒穿過喉嚨就聽得震天裂地一片巨響,怪物瞬間化成噴湧而出的大片火焰,卷攜的火舌熱浪鋪蓋了幾乎整個堡壘。

待到一切風波消散,島上已是一片廢墟,燒死的炸死的到處都是血肉模糊,有些僥幸沒死的也被藏在伸出的陰謀者一一切割。

陰謀者早已剝下了礙事的縮身金絲衫,撕下了惡心的人皮面具,展露出他本有的高挑身材與俊美的面龐。這一切都屬於他趙旺,趙千澤。

倭人將軍在大爆炸中身首異處,黎山卻藉助矯健的身手掩身即時,雖有幾處炸傷卻並未傷及要害。

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背後突來一腳,又將他狠狠踹倒。他的臉紮在泥土與石子中,痛苦難當,當再一次抬起頭,頸旁卻又被鋒利的劍身一把搭上。

他的頭被人用腳踩著,回不了頭,但也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用力咳了兩聲,黎山嘶啞著嗓音笑道:“趙兄,你真是好手段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