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下人通傳小六的時間裡,雲西與楊拓表現的都很悠閑。

雲西一粒一粒的繼續擺弄著棋子,楊拓挑眉看了棋盤兩眼,隨手拿起被雲西打翻的杯子,欠身擺到雲西面前,笑著問道:“姑娘還沒有告訴拓,這下的到底是什麼棋?”

雲西捏起一粒棋子,手指仿照著後世專業選手超酷的姿勢,豎在眼前,眸底笑意神秘幽深,“這棋的名字叫做首尾不得相接,攔腰必要斬斷棋。”

楊拓捏著下巴,細細端詳著棋盤,雙眼忽然一亮,“哎呀,剛才被姑娘幾顆閑棋打亂了頭緒,拓這會才看清。姑娘下的這不是小孩子們常玩的五目碰嗎?”

雲西一口老血登時憋在胸口。

雖然沒有聽過,但是雲西也能從那“五目碰”的名字中猜出,這就是古代五子棋的叫法。

雲西感覺自己眼前瞬時奔過一萬頭羊駝神獸。

本想著五子棋應該是現代的玩法,她不會圍棋,還可以假裝自創一個全新的玩法,叫楊拓摸不清她沒文化的底。

可是沒成想,中國古代文明如此博大精深,璀璨奪目。

各種後世玩得很嗨的遊戲,古代早已發明,甚至水平更高。她苦心修煉多年的五子棋術,原來擱到古代就是小孩子玩的最簡單遊戲。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

雲西仍然維持著食指中指捏住棋子的優雅姿態,強忍住嘴角的抽搐,輕咳了一聲,表情淡漠的道,“今夜,五目碰不再是五目碰,就只是收尾不得相接,攔腰必要斬斷棋。”

楊拓點點頭,重新審視了一遍那盤棋局,深以為然的感慨道,“今夜之後,姑娘與雲刑房便不再是滕縣衙門小吏,原定的計劃的確被攔腰斬斷。而有些人,有些事,到了這個地步,只能顧及收尾其中之一,而不能兩者兼得。”

他拎起酒壺,為雲西又倒了一杯酒,“就如這五目碰的下法,真可謂是一語雙關。姑娘這名字改得甚好,拓明白姑娘的用意了。”

用意你妹!

雲西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白眼,天知道她打算忽悠人,信口胡謅的一個五子棋別名,轉眼間竟叫楊拓編排出這麼講究,還說得頭頭是道,很有道理。

看來楊拓與她雲西真是棋逢對手啊。

雲西素手一揮,將手中棋子輕輕放在金線縱橫的棋盤上,不承認也不否認的回道:“這些話可都是公子自己說的,與雲西可是無關哦。”

楊拓坐正了身子,眉頭舒展,寵溺一笑,“好好好,姑娘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兩下敲門聲,緊接著響起了一個男僕恭敬的聲音,“公子,鄧泓已到,這會讓他進來嗎?”

楊拓看了雲西一眼,見她抬起頭望著門外的方向,目光複雜,這才提高了聲音,回答道:“進來吧。”

此時的雲西沒有掩飾自己的急迫的心情。

她對小六越關心,就越能掩蓋她此行來的真實目的。

雲西皺了皺眉,只見門外人影交疊,似是那僕人也執了一盞燈籠,得到楊拓的回應後,便躬身退下。另又有一人從後面走出,來到房門跟前。

緊接著,那人影子一動,似是向前伸出了手,房門隨即被推開。

雲西呼吸不覺一滯。

來人正是小六鄧泓。

今夜,他沒有穿著捕快服,腰間也沒有佩戴那柄官制大刀。而是一身素白衣衫,頭系白色麻布帶。

他的頭垂的很低,平日裡那種紅潤稚嫩,甚至有幾分可愛的小圓呼臉,如今卻是慘白一片,再沒有往日的活潑與靈動。

“小六···”雲西啞啞的喚了一聲,眼角立時酸澀一片,卻只能將淚意極力的忍在眼眶裡。

小六的頭瞬時一僵,眉頭緊緊的皺成了一團,眼皮顫了顫,卻終是沒有勇氣抬起頭,看雲西一眼。

雲西呆呆的望著小六,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什麼話,都到此時都變得蒼白無力,不合時宜。

楊拓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望著鄧泓,挑眉一笑,“男子漢,又沒有幹什麼犯法的事,不必跟個小姑娘似的見不得人。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大大方方的,挺胸抬頭的見人。”他放下酒杯,正經了神色,道:“來,拿出你今天頂撞知縣大人的勁頭來!”

小六咬著唇,頓了半晌,最終漲紅了臉,彷彿用足了全身的氣力,才終於緩緩的抬起頭來。

雲西的心瞬間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