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西頓時覺得精神一振,又看了眼雲南,他仍是板著臉,沒有任何反應。

也許古代讀書人之間,都要有幾分矜持。這樣想著,她也就跟著沒有作聲。

“可是出了命案?”

他的聲音清朗幹淨,就像是初春的陽光,帶著一種透徹的暖意,煞是好聽。

“報信時,正巧放衙,不好再驚擾大人。”殷捕頭略略躬身,叉手行禮,臉卻是揚著的,語氣裡並沒有該當的敬畏,反而帶著幾分戲謔。

藍衣男子端坐馬上,雙手拉著韁繩,眼睛看向人群聚集的茅屋,好一會才收回視線,盯著殷捕頭似笑非笑,“那查得如何?又是自殺,抑或只是意外?”

殷捕頭直起身,單手扶在佩刀上,翹起唇角,笑道:“大人如此說,難不成是覺得我殷三雨有什麼不稱職的?”

一來一往,一刀一槍。

那二人雖都是笑容不減,雲西還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有意思!

看來滕縣這座小冰山下,還真藏著不少東西,有料啊。

藍衣男子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回答。忽然一翻身下了馬,將馬鞭交給湊上前的捕快,徑直向屋子走去。

“大人,”殷三雨站在原地,冷笑著說道:“不是每一樁命案,屬下都會原地處置。”

藍衣男子止住了步子,負手立在原地,似是在等著殷三雨繼續說下去。

雲西不覺眯起了眼睛。雖然並不瞭解古代官制,但縣令與捕頭的大小,她還是清楚的。

縣令應該是市長,那捕頭也就是個警察大隊隊長。

如果這人真是縣令,那這個捕頭絕對來歷不小,不然一個縣令是不會如此忌憚的。

殷三雨繼續說道:“前幾起都是意外,程式也都合情合法,給您呈個結果就行了,此番卻是兇案,自然要不同處置。”說著,他竟然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紅薯幹,自得的放進嘴裡。“這不都整理好了,仵作文書也都記得很細,且屍體與嫌犯都抓住了,正要抬回去向大人您稟報呢。”

藍衣男子回過身,掃視著一旁的雲南雲西,卻沒有說話。

殷三雨斜叼著紅薯幹,大方的擺手一指,“還沒給大人介紹,這是趕來赴任的刑房吏,沒上衙門點卯呢,就趕上此次查案,也是出力不少。

雲西壓住心底的冷笑,跟著雲南一起叉手施禮,“見過大人。”

“你就是雲南,雲修竹?”男子有些訝異。

“不才正是在下。”雲南朗聲回答,臉上雖然依舊沒有半點笑模樣,卻也不倨傲。

不卑不亢,誠懇自然。

雲西有些啞然。

這一路,一絲笑模樣都見過他的,還以為就是鐵板一塊,沒想到,同樣一張冷淡的面孔,這時就能帶出幾分禮敬之意。

她還以為一度擔心他那低情商會在衙門裡得罪人呢,原來也不是太傻。

“既如此,就先回衙吧。”男子笑著走近二人,聲音裡卻忽然多了幾分含混。

雲西這才看清,他的鼻子臉蛋被凍得都有些紅了,此時多了幾分鼻音,應該是凍得有了鼻涕。

要風度不要溫度,向來需要代價。

“大人身子弱,大冬天又不坐轎,恐傷了風寒,還是先回吧,雲書吏及其家人,由我送回衙門。”說著,殷三雨朝那個牽馬的捕快點點頭,那捕快便心領神會的脫下了自己的棉服,上前披在藍衣男子身上,又將鞭子韁繩交到他手中。

男子卻一把將棉服脫下,輕笑著塞回捕快懷裡,一個躍身,身姿矯健的上了馬。

“本官不是女人,可沒那麼嬌氣!”他又看向雲南雲西,抬手一揖,朗聲笑道:“符生良先行一步了!”

雲南微微點頭,揖手回禮。

名為符生良的年輕知縣,長鞭一揮,黑馬嘶鳴,踏著雪又賓士而去。

殷三雨鼻中哼了一聲,“反正誰冷誰知道!”

這句話差點讓雲西噴笑出來,的確,這大冬天的,單衣騎馬,絕對受罪。

她很懷疑,沒有她二人在場,殷三雨應該能罵出“凍死你個小囚攮的!”之類更解恨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