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野很平靜的說:“我不評價我父母的選擇,可寧振遠也並未按照你父母的遺産去接你。而且那幾年,我父母也並不是不去接你回來,而是寧振遠生怕我父母接你回家,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他擾亂市場,惡意競爭,各方面都拼了命的跟我父母搶,甚至不惜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父母疲於應對,實在無瑕抽出手去接你。在我四歲生日那天,我父母問過我要不要姐姐,想過直接把你接回來,可卻被寧振遠搶先了一步……”

“你在寧家的第三年,我父母和寧振遠的鬥爭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後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在我父母的葬禮上,我遇見了你。”

夏季的風透過窗戶吹進來,陳千野靜靜的看著寧淺,眼裡帶著難以言喻的情緒,那些早已模糊的往事也變得清晰起來。

……

“真是沒想到啊,寧振遠居然也敢來祭拜裴家。”

“就是就是,生意上鬥的那麼厲害,現在跑過來假惺惺什麼。”

“哎哎,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啊,這裴家和寧家幾年前還是至交呢,結果下海經商了一年,回來就鬧掰了。”

“鬧掰了?因為什麼?”

“嘖,你瞧見寧振遠帶來的那個女孩了嗎?據說啊,都是因為她!”

“什麼?”

“那個叫寧淺的女孩,不是寧振遠親生的!據說當年一起下海經商的,不止寧家裴家呢!寧振遠吞了好友的生意,才發展到今天的!做生意太狠了,這不,損陰德了吧,寧振遠都快四十了,都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

肅穆沉重的葬禮上,年僅七歲的陳千野跪拜在棺材前,把身後那些肆無忌憚的話全部聽在耳朵裡。

其實他什麼都明白,他知道沒人把他當回事,那些親戚叔伯更是把他當做一塊肥肉看,他也知道父母的死不簡單,知道那個叫寧振遠的男人掩蓋不住的春風得意,知道父母的死跟他脫不了幹系。

可他只是聽著,只能記著。

前來祭拜的人熙熙攘攘的來,又流水般的走,偌大的靈堂,很快只留下了陳千野一個人,冷冷清清,寂靜無聲,彷彿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管家李叔扶著陳千野起來,給他揉著膝蓋,嘆道:“小少爺,休息一會兒吧,這些人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陳千野低聲道:“李叔,我想靜一靜。”

“好。”李叔一臉心疼,“小少爺,我去把後面的事情都處理了,您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叫我。”

陳千野點點頭,然後就慢慢的去了墓園,無論一個人生前有多大的成就,可死了之後,都得放進一個小小的四方盒子裡,和一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安葬在同一所墓園裡,遠遠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墓碑的位置好不好,大不大。

陳千野看著那長的彷彿看不到頭的花圈,只覺得茫然。

花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掩蓋了人的身影,卻掩蓋不住男人得意的聲音,“裴家徹底不成氣候了,這下放心了吧?妄想跟我鬥,死路一條!”

這個聲音……是寧振遠!

陳千野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放輕腳步,悄然躲在了一旁。

大大的花圈遮蓋住了陳千野小小的身影,寧振遠和章悅並未發覺有人。

章悅看著得意洋洋的寧振遠,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事情到這裡就算了吧,裴家那個孩子,看上去不是一個正常的。阿遠,做事不要太絕了,我是真怕做了那麼多虧心事,以後損子孫的氣運。”

寧振遠很不屑的冷笑,“損氣運?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是什麼時候都指望著老天爺,怎麼會有今天這一切?我沒斬草除根就夠仁慈了!”

章悅顯然不想跟他在莊重的墓園面前談論這些,她找了個話題,“小淺呢,怎麼沒見小淺這孩子跑哪兒去了?”

“哼,你瞧瞧,喂不熟的白眼狼,逮著機會就知道瞎跑!趕緊把她找到回家了!多在這待一會兒都覺得晦氣!”

陳千野等腳步聲徹底走遠了才出來,他盯著那一排花圈,一個一個的找過去。

寧振遠這種人送來的花圈,放在父母的墓碑一秒,都是玷汙!

風吹的窗簾呼呼作響,那些無盡的悲痛彷彿也蔓延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