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口猛震,下一瞬聽到柯內莉婭冷冷地問:“他在這裡,是不是?”

斯坦因無法否認,柯內莉婭能找到這兒,意味著她已經洞悉了一切。

他在車裡耽擱的時間太久,他的衛兵開始察覺不對。有人猶豫著上前,試探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車廂從裡推開,斯坦因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所有衛兵同一時間舉起長矛,他們看到自己的長官身後還有一道身影,鋒利的匕首抵住斯坦因後腰。

“讓他們退開,”柯內莉婭貼在他耳畔輕聲說,“否則,你很清楚後果。”

斯坦因咬牙:“如果走進去,你今天別想活著離開。”

“我能不能活不清楚,但我知道,衛隊長大人一定會死,”柯內莉婭勾起嘴角,“不,也許比死還不如。”

“你猜,我如果當著你手下的面割斷你的一隻耳朵,他們還會不會敬畏你?賞識你的貴人,又會怎麼看待你這條不中用的獵犬?”

斯坦因真正感到恐懼,冰冷的刀鋒緩緩上移,貼著耳廓不住摩梭,像情人繾綣的吻。他毫不懷疑這女人說到做到的決心,如果他沒了一隻耳朵,一定會成為整個十字軍部……不,是整個首都城的恥辱!

“讓開,都給我滾開!”他不顧一切地嘶吼起來,“把路讓出來,沒聽到嗎!”

衛兵們遲疑著向後退去,正如柯內莉婭猜測的那樣,斯坦因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上級,他們承受不起抗命的代價。這一路堪稱暢通無阻,聞訊趕來的神父只露了個面,就捂著胸口臉色煞白,踉蹌著倒在侍從懷裡。

剛掩上的鐵門被“砰”一腳踹開,正在拷問囚犯的審訊官回過頭,第一眼看到斯坦因高大的身形。他撥出一口氣:“您是落下了什麼要緊的東西嗎?”

回應他的是兩記槍響,一記正中胸口,一記洞穿了眉心。

審訊官睜大錯愕的眼,仰面倒下時發出沉悶的聲響。在他身後,倫斯特抬起頭,睫毛被飛濺的血跡糊住,看什麼都隔著一層紅褐色的虛影,唯有斯坦因身後微笑著的女人是唯一的明亮。

“我知道你總有辦法把自己弄得很狼狽,”柯內莉婭說,“但狼狽成這樣,還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倫斯特勾了下唇角,這本該是個笑容,可惜傷口太疼了,他笑不出來。

“我就知道,”他翕動嘴唇,幾不可聞地說,“你一定會來。”

柯內莉婭的瞳孔適應了光線,也看清了倫斯特。他被綁在她曾經切身體會過的十字架上,身上密密麻麻,像是被赤紅鎖鏈重重捆綁。那是藤鞭笞出的痕跡,手柄依然握在審訊官失去溫度的手指間。

斯坦因察覺到身後女人的氣息變化,剎那間他意識到她的沒注意被關在這裡的囚徒吸引,這時偷襲是最好的時機。然而他看輕了柯內莉婭,另一個時空的女武神沒有給他任何機會,自肩膀襲來的劇痛彷彿烈火灼燒著神經線,“咔咔”兩聲脆響,柯內莉婭擰脫臼了他的雙肩關節,將人破麻袋似地丟在地上。

斯坦因痛得渾身翻滾,嘶嚎就要噴湧而出。柯內莉婭眼疾手快地撿起審訊官的帽子,團成一團塞進他嘴裡,又解下斯坦因的皮帶,將他雙手雙腳牢牢捆縛起來。

做完這一切,她把礙眼的人踹到一邊,走到倫斯特面前:“抱歉,我來晚了。”

從女武神口中聽到“抱歉”是很難得的,倫斯特本以為她會憤怒,會聲嘶力竭地指責他,然而她的反應平靜似一口不見底的池水,毫無芥蒂地容納了他所有的苦楚與忍辱負重。

那一刻,他艱難地發出聲音:“至少,你來了……”

柯內莉婭沒聽清他說什麼,饑餓和口渴是十字衛隊折磨犯人的常見手段,虛弱的身體狀態不足以支撐他說出清晰的字句。

她後退兩步,偏頭端詳了下十字架,然後擲出匕首。刀鋒從綁住手腕的繩結處釘入木頭,男人的身體直線墜落,卻沒有摔在地上。

柯內莉婭動作奇快地搶上前,穩穩托住他。手臂收緊的瞬間,倫斯特渾身外傷朝他耳邊叫了聲痛,被他抿著唇嚥了回去。

“你來了,”他低聲問,“翡蘭寧怎麼辦?”

這樣近的距離,柯內莉婭終於聽清他說了什麼。對於某位自己已經半死不活,還操心別人的副廳長大人,憋了一肚子的窩火,偏又沒法發作,只能抬手在他額角處敲了下:“管得這麼多,你從小喝海水長大的吧?”

倫斯特沒聽懂這個在後世網路上十分流行的梗,認真回答:“海水含鹽量很高,不能喝。”

柯內莉婭忍無可忍:“閉嘴!再說話我把你的嘴也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