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抗拒我碰你,不會是擔心我想對你做什麼吧?”柯內莉婭撇嘴,“看著比我弟弟大不了幾歲,整天皺著眉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七老八十了。”

高燒的滋味不好受,倫斯特每一寸骨縫都像是被鐵錐撬開,往外冒著酸水。柯內莉婭還在耳畔不停扯些令人哭笑不得的閑篇。

“年紀輕輕的,心思不能太重,”柯內莉婭說,“我弟弟就是這樣,長著一副真誠無害的面孔,其實心眼比誰都多。所有人都是他手心裡的棋子,每一步都按他的設想挪動。”

倫斯特聽進去了,也可能是他確實需要抓住些什麼以分散痛楚:“然後呢?”

柯內莉婭:“然後,他死了。”

倫斯特:“……”

直到柯內莉婭上完藥,他都再沒開過口,不知是吃一塹長一智,還是純粹被柯內莉婭氣的。

柯內莉婭處理完最後一道傷口,松開了對倫斯特的壓制。被血浸透的毛巾投入水盆,很快染紅了清水。

然後她聽見男人淡漠地說:“我以為,你一直想殺我。”

柯內莉婭投洗毛巾的手只停頓了一瞬,就恢複流暢:“嗯,想過。”

“為什麼不動手?”

“你在斯洛特城外放了我一馬,”柯內莉婭說,“我不喜歡欠債,就當還你的人情了。”

倫斯特自嘲一笑。

是啊,除了還債,還能是什麼理由?

他還在期待什麼?可笑!

“你救了我,人情已經還了,”倫斯特濃密的睫毛被汗水浸濕,黑白映襯,有種孱弱的豔色,“開啟鐐銬,我該離開了。”

柯內莉婭被他氣笑了。

“副廳長大人,有句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沒聽過嗎?”她抬手撐住倫斯特耳畔,故意以極具壓迫感的姿態逼視住他雙眼,“我大費周折地把你撈回來,可不是為了讓你睡一覺就抬腿走人的。”

倫斯特默默瞄了眼她壓住自己發梢的手掌。

“現在,我還願意把你當成客人禮遇。但你非要挑戰我的耐心,我也不介意把你當囚犯,到時可沒有舒服的大床睡了。”

她是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出這番話,但倫斯特知道,如果自己不配合,柯內莉婭極有可能讓“玩笑”變成現實。

“我以為你明白,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他疲憊地說,“收留我,或許會讓你同時變成利維坦和梅洛斯的眼中釘。”

柯內莉婭嗤笑:“說得好像我現在不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你沒有觸及他們的底線,”倫斯特平靜地說,“教皇病重,利維坦與梅洛斯內鬥,他們彼此消耗實力,你卻可以得到喘息的機會。”

“可如果他們知道,我在你手上,情況就會完全不同。這兩個家族會立刻擱置內訌,將矛頭對準你。”

“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吧?”

柯內莉婭必須承認,倫斯特的話有理。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壯大實力,而教皇國的針對顯然不利於這一點。

“確實,收留副廳長大人會有極大的風險,但風險同樣伴隨著收益,”柯內莉婭鬆了手,“你離教皇國權力核心曾經只有一步之遙,你比任何人都瞭解那些衣冠楚楚的權貴。”

“我有預感,留著你這張底牌,關鍵時刻打出去,能收獲非同尋常的效果。”

“即便這麼做相當於在自己頭頂懸了一把劍?”

“我喜歡用鋒利的武器,”柯內莉婭懶洋洋一笑,“就算會劃破手,也比鈍刀來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