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會不速之客(第2/2頁)

柯內莉婭拍了拍她頭頂，婉拒了。她不習慣處理外傷時有人在一旁看著，就像受傷的猛獸不會允許同類覬覦。

侍女們找來傷藥、幹淨麻布和銀質刀具，放下後恭敬地退開。柯內莉婭帶上房門，將裡外仔細檢查過，這才解開衣釦，對鏡露出赤裸的肩膀。

她是右肩中彈，本來有機會躲過，但是託修利亞原地發呆的福，她為了推開他慢了一步，不幸掛彩。

幸運的是，這個時代的子彈威力遠沒法與後世相較，她的肩膀保住了。可同時，落後的醫療水平也讓柯內莉婭大皺眉頭，她沒有麻醉劑，沒有抗生素，沒有技術高超的外科醫生，一切只能自己動手。

她用火烤消毒的小銀刀割開傷口，再用銀鑷取出彈丸。傷口很深，需要將麻布捲成一卷，吸飽淡鹽水後深入血肉清潔。可想而知這有多痛，但柯內莉婭只是微微皺了下眉。

等到酷刑結束，柯內莉婭已經臉色慘白，地上丟滿染血的紗布，稍後自會有婢女收拾。但治療過程還在繼續，這時代沒有針線縫合，她只能裹上傷藥——藥名“欖香脂”，在另一個時空，柯內莉婭曾在文獻中讀到過相關記載，它被稱為“中古世紀騎士的刀傷藥”，主要成分是欖香脂烯與苦艾萜，對骨折和刀劍傷的癒合有著不錯的療效。

這是柯內莉婭唯一知道的靠譜傷藥，只是價格昂貴，如果她不是躋身貴族行列，每年可向蘭伯特家族支取一筆不菲的年金，還真負擔不起。

她處理傷口的手法迅捷又嫻熟，饒是如此，炎症依然引發了高熱。她屏退了獻殷勤的侍女，獨自回到臥室，用桌椅抵住房門，又在視窗掛上鈴鐺示警，這才握著匕首跌進厚重的鵝絨軟被。

她的少女時代曾經過嚴酷的軍隊訓練，體質遠比一般人強健。盡管如此，發燒的滋味也不好受，身上時冷時熱，骨頭縫像是冒著酸水。

比發燒更難忍耐的是昏睡中的夢魘不斷，她回到了那一天，地面被鮮血浸染，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開槍的爆破聲。她最疼愛的妹妹穿一襲白紗裙，裙裾亦被血色染透，她端著鐳射槍朝人群掃射，猩紅眼瞳像是會有厲鬼爬出。

“來啊，跟我一起，把他們都幹掉！”

那一日之後，“殺戮皇女”的汙名刻在恥辱柱上，雖然事後查證，當時的尤菲是被一種名為geass的超能力控制，所行所言都不由自己，可誰也沒法否認，那數以萬計的人命是在她手上終結的。

如果尤菲知道，她的手做出了這樣可怕的事，會是什麼反應？

她那樣純善仁慈的性子，也許根本無法面對這一切，會恨不得自己當場死掉，或者永遠不要從geass中清醒過來吧？

柯內莉婭睜開眼，看到迷霧般的床幔。那一瞬她突然感到惶恐，必須立刻見到尤菲，哪怕她知道這女孩不是她的妹妹，只是有著肖似尤菲的面孔，也無法抵擋內心的渴望。

尤菲的臥室就在她隔壁，推門就能看到。但是邁出房間的剎那，柯內莉婭渾身緊繃，繼而往走廊盡頭看去。

夜風從半敞的窗戶吹入，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微微拂動。窗邊有一個黑影，完美融入進窗簾的起伏輪廓，卻逃不過柯內莉婭的眼睛。

“誰？！”

柯內莉婭握緊藏在腰間的匕首，飛快估算距離。她現在狀態不佳，無法長時間纏鬥，必須一擊即中。

身體已然完成蓄力，她像頭盯上獵物的豹子，掠過十米長的走廊時只用了一瞬間。匕首揮出即瞄準對方心髒，然而電光火石間，她看清了對方的臉。

是倫斯特！見鬼，這小子怎麼來了？

不過柯內莉婭不打算收手，她討厭受制於人，如果能結果這個禍害，也是她所樂見。

可惜倫斯特沒給她這個機會，他反應極快地側過身，手指夾住刀鋒，發力之下，龜茲鋼打造的利器只發出一聲虛弱的微鳴，就“鏗”一聲斷成兩截。

倫斯特出手如電，扣住柯內莉婭咽喉：“你故意的？”

柯內莉婭後背撞上牆壁，感到喉部施加的力道不斷變重。這時候解釋什麼都是徒勞，她對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然後猝不及防栽倒。

這一倒實是半真半假，既有示敵以弱的成分，也是她燒得渾身發軟，實在扛不住了。幸虧她之前幾次交鋒，留給倫斯特“絕對強勢”的印象，他根本沒往“裝暈”的方向想，反應極快地撈住人。

墜入黑暗的前一刻，柯內莉婭想：他不會趁機對我下黑手吧？

不過，到了這份上，好像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