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一桶金

不論季節變化,翡蘭寧的港口永遠是最繁忙的地方。商船在這兒靠岸,水手在這兒卸貨,城裡的小商販也在這兒擺攤。到處都是人頭,到處都是吆喝聲。

羅伯特就是這麼一位商船船主。他祖上是小貴族出身,搭上新航線的東風,置辦了一條小小的船隊,往來東西方之間,將西方的手工藝品運往東方,又把東方的茶葉與香料賣到西方。

一來二去,積攢了不算菲薄的身家,可即便這樣,每每來到翡蘭寧,羅伯特依然覺得頭疼,因為那高額的商稅,以及支付商稅時,必須要兌換的錢幣。

是的,在翡蘭寧,拆兌不同國家的貨幣是每位船主都逃不開的難題。因為往來於東西方之間,收取的錢幣也各不相同——英格麗的先令、便士,法利寧的裡弗爾,神聖帝國的基爾德,當然還有來自東方的銀錠與銅錢。

但是在翡蘭寧,繳納商稅只能使用一種貨幣,弗羅林金幣。

這迫使商船船主不得不向本地的大家族或是□□勢力兌換錢幣,至於彙率高低,當然由他們說了算。遇到貴族老爺們心情不好,折損的彙率甚至比兌換的數額還高,有身家的船主們多半會選擇吃了啞巴虧,畢竟跑一趟生意的利潤,足以彌補這點損失。

但羅伯特雖然身家不菲,卻也沒有那麼“不菲”。而不湊巧的是,他今天拜訪的這位貴族老爺心情很不美妙,叫出了他跑船以來遇到的最離譜的彙率。

羅伯特無法接受,被灰溜溜地趕了出來。他不甘心,想去另一位貴族老爺家碰碰運氣,也許他的心情比上一位好,能從手指縫裡漏一點零頭。

馬車穿過條石鋪成的街道,被風吹起的車簾縫隙中閃過了什麼。羅伯特愣了下,突然大喊:“停車!”

馬車停在原地,羅伯特連滾帶爬地跳下車,目光鎖定了街頭某處不起眼的角落。

這裡離港口並不遠,時有跑生意的船主經過。羅伯特看到幾張他熟識的面孔,排成一條長隊,不知在做什麼。

他走上前,只見隊伍的盡頭是一張擺開的長桌,一邊是神色殷切的船主,一邊坐著幾個本地打扮的年輕男人。他們右手邊擺著賬簿,左手邊是摞得高高的金幣,一個羅伯特認識的船主走上前,滿面堆笑地將一個手提木箱丟上長桌。

“是英格麗的先令和便士,”他“嘩啦”一聲,將一堆銀幣和銅幣倒在桌上,用香腸般的手指按面值區分開,“怎麼換?”

負責接待他的一個是有著獅鬃般短發的年輕男人,太年輕了,幾乎可以稱為男孩:“五先令兌一弗羅林,或是一百便士兌一弗羅林,現在要嗎?”

羅伯特暗暗咋舌,這彙率太便宜了,比貴族老爺叫出的價碼便宜了十倍,比本地□□的交易彙率也便宜了至少五倍。

拿出先令的船主同樣意識到這一點,臉上剛露出欣喜,又唯恐對方反悔似地摁了回去,一本正經道:“就這些,幫我都換了。”

獅鬃頭發的男孩低頭算了算,在帳簿上落下一個數字,又抓了一把金幣丟給船主。

金幣落下時叮鈴當啷的聲響點燃了人眼中的貪婪,更多的人簇擁上前,將長桌圍得滿滿當當。

這其中就包括羅伯特。

他有種天上掉餡餅的錯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遇上這樣的好事。心裡更隱隱盤桓一股不安,總覺得這樣的餡餅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的預感應驗了,眼看快排到自己,巷口突然沖出一群人。他們穿著黑衣灰褲,粗麻頭巾包裹住面孔,手裡拎著鐮刀和木棒,撲過來的聲勢像是盯住獵物的狼群。

船主們神色驚慌,這些打手分明是奔著自己來的。

有人忍不住瑟縮,有人開始尋找退路,隊伍出現短暫的紊亂,又很快穩住陣腳。

因為一張巨大的漁網從天而降,將飛奔過來的□□了個正著。

設定漁網的人就像事先知道會有人來鬧場,並且算準了打手出現的方位,時機拿捏得剛剛好。打手們沒有防備,在網子裡手足無措地掙紮,看上去像一群被丟上岸的魚,笨拙而毫無效率。

船主們不慌了,有幾個膽大的甚至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再嚴密的網也會有漏網之魚,落在最後的兩名打手僥幸逃過一劫,看著同伴狼狽的模樣,不由怒從心頭起。

但是他們也沒能更進一步,因為跟著漁網一同落地的還有一個人。

一個紫色長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