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許都是他。

或許是黎喬沉默地太久了,賀冬開始不耐煩起來。

他意識到眼神根本沒有辦法讓黎喬變得乖順,索性用他自己的指腹,撫弄起黎喬的指甲蓋來,時不時還輕輕揉捏起她的指腹來。

但這更像是在調情了。

然而說來很怪。

再普通不過的對視裡他們能夠看出慾望,但這樣明顯的逗弄,他們卻又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裡面不含任何情愫了。

黎喬笑起來,手指移動按住他作亂的指尖,不輕不重地按了兩下,表示她的不悅。

但賀冬意外的聽話,這便安分下來,不再繼續作亂。

黎喬有些驚訝,但她並沒有太上心,還把兩人交握的手往自己那頭扯了扯。

這便又安靜下來了。

除了幾乎未曾停歇過的風聲,足尖踏地時帶起的悉悉索索,以及前頭翁陵和梁博輕輕的討論聲,就沒剩下什麼聲響了。

但這一回黎喬沒沉默太久,她的語氣裡也是意外的認真:“你想聽到我什麼樣的回答呢?”

賀冬沒接話,她也便自顧自地說下去:“溫柔的?好聽的?還是諷刺的?”

“我不相信你的心裡不是早有定論,又何必非要這般咄咄逼人呢?”

“我怎麼就咄咄逼人了呢?”賀冬微微低下頭,他的額頭抵住黎喬的額頭,“那就當我咄咄逼人了吧。”

“我想聽你說。”

他沒有否定那句“定論”。

直到這裡黎喬才真真正正地生出了些怒氣,心頭火一個勁兒地往上竄。

“那真是我的榮幸,”她往後一躲,聲音依舊輕的像是在和賀冬說著什麼悄悄話,“所以醫療室裡,所以再先前一些時候,你也是那麼想的麼?”

“即使你已經在心裡給我定下罪名,即使你已經在心裡想好我唯一能夠做出的選擇,但還是大發慈悲地給我一個辯駁的機會,但還是故作開明地給我一個選擇的餘地?”

賀冬敏銳地覺察到,黎喬用精神力給她“榮幸”之後的語句做了模糊處理,使得除了他們倆以外的人雖然能夠聽到他們在說話,卻無論如何也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

他不知道黎喬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同他翻舊賬,但他還是平靜地反問道:“難道你認為之前我們的關系,能夠稱得上信任麼?”

賀冬同樣對自己的聲音做了模糊處理。

因為他沒辦法信任她,所以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懷疑她、逼迫她?

這是什麼道理。

但換個思路來想,如果他有紮紮實實能夠握在手裡頭的權勢,他確實能夠理直氣壯地逼迫她,理直氣壯地逼迫所有人,甚至不必出於不信任,而僅僅出自於他願意。

這太糟糕了。

黎喬不是沒經歷過社會拷打的溫室花朵,她知道抱怨這些、不忿這些是再無用不過的,有些時候這個社會就是這麼運轉的。

但直到遇上賀冬,她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

黎喬試圖和他講道理:“但這是不對的,無論我們之間是否談得上信任,無論你遇到的是我還是其他人。”

賀冬臉上浮現出了實實在在的困惑:“這樣不是效率最高,最能夠方便快捷的實現自己的目的麼?”

黎喬忽然間有些累了。

她不應該試圖去改變另一個成年人的行為準則,即使她認為對方的行為準則並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