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

大家正在討論,院壩外傳來了有人喊楊鄉長的聲音。

聽到聲響,蹲在人群裡聽大家聊天的大白,敏捷地一躍而起,“汪汪”叫著朝院外跑去。

眾人收住話題,一齊伸長脖子朝院外看。

來人是屈九萬。

大家猜測,屈九萬肯定是為大女兒齙牙姑娘的婚事來的。

齙牙姑娘回家一年多了,媒婆去了一撥又一撥,無論好壞,她都不答應,屈九萬心裡急得貓抓一樣。

“老屈,快來坐!”楊鄉長熱情地招呼著心事重重的屈九萬。

屈九萬臉色十分難看,他接過楊鄉長夫人遞過來的木凳,卻並不坐下,而是不聲不響地給男人們遞了一圈香菸後,才長嘆一口氣坐下來。

大家看著屈九萬,欲說還休。

屈九萬沉思片刻,像在考慮如何開口似的。

他抽了一口香菸,扭頭看了看眾人,最後把目光鎖定在楊鄉長身上,終於吞吞吐吐開口了:

“老楊啊,你看這都快過年了,我們家齙牙女子——她跑了呀!這段時間,我看她總是一個人坐著出神,偷偷地流淚,我以為她是哪裡不舒服,這誰知道她是要離家出走呀——我可以對天發誓,自從她回到家,我沒有說過她半句重話——”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楊鄉長大為驚訝,見屈九萬越說越急,他又安慰對方說:“老屈,不著急,你慢慢說——”

“你確定孩子是離家出走?”楊大雷皺了一下眉頭,若有所思地問屈九萬。

“哦,你們看看這個!”屈九萬抖擻著,從口袋裡掏出張紙條來。

楊鄉長接過屈九萬手裡的紙條。

那是一張用小字本紙寫的便條,上面用圓珠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一排字:“爸爸,不要找我,我出去走走,過幾天就回來——”

“看樣子,這孩子是真走了!”楊鄉長把紙條遞給楊大雷,低聲說。

“啊,跑了,跑哪裡去了?”大家立馬了來了興趣,異口同聲問。

“就是不知道啊!”屈九萬低著頭,愁容滿面地回答了大家的疑問:“這個孽障,真是不讓人省心啊,氣死我了!哎!”

“老屈你先不要著急,你想想看,孩子有沒有什麼地方可去?也許她——”楊鄉長正說話,大白又叫喚著接了個來客進院壩裡來。

“咳咳,老楊,我跟你說個事——”來人是老黑,只見他匆匆竄進院壩,就像個祥林嫂一樣,朝楊鄉長大聲嚷嚷起來:“啊哦,我的順利喲,我辛辛苦苦把他養這麼大——他個沒良心的,就這樣悄沒生息的跑了——咳咳——”

大家聽說最近老黑總是自言自語,左鄰右舍都懷疑他得了瘋病。但也有人說,上了年紀的人都有那樣的通病,不必過分緊張。

老黑是在老婆和孩子死後的第二年抱養李順利的,父子倆都長得人高馬大,面板黝黑。

如今三十多年過去,和李順利相依為命的老黑,已經是個快六十的老人了。因為他的某些個人特徵明顯,所以大家才喜劇性地稱他“老黑”。

彷彿生怕大家理解不了他的著急似的,老黑一邊說,一邊左右晃動著他那黑黝黝的脖子與他脖子上那散發著怪味的、亂蓬蓬的頭;配合著他說話的節奏,那雙滿是油汙的手在破了好些洞的袖口外左右比劃,還有他那穿破棉鞋的腳,也不時地跺地面;那架勢,活像準備攻擊人的殭屍。

劉香香見老黑那樣子,有些忍俊不禁,捂住嘴巴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