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米呢,還是一聲不吭,用他的長袖子擼了擼鼻子,呼哧呼哧地跟著他媽一前一後回家了。

你們說怪不怪,蝦米那孩子早比他媽高出一頭了,還總是用袖子擼鼻子,也不覺得難為情。

啊呀,那袖口呀,哎喲——被他的鼻涕擦的都如鏡面一樣光亮了,也不知道換洗——要換作我自己的孩子,我一天不揍他十八回……”

王菊孃家和蝦米家是門對門的鄰居,一說起蝦米一家,就滔滔不絕,沒完沒了。

看王菊說的帶勁,紅牛眼媳婦很是感興趣地插了話:“呵呵,他弄那麼多芭茅花做什麼呀?那一根一根地拽,很是費勁呢!”

王菊用手撥了撥額前的捲髮,模稜兩可地又說:“誰知道他的,我也納悶呢?我想,應該是編玩具或做柴火吧——要說做玩具,好像又太多了,做柴火吧,又太少了——反正,我就覺得蝦米和他媽媽一樣,淨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和中國大多數的農村一樣,爛朝門的孩子們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什麼現成玩具。

因而,人們就用身邊觸手可及的那些土生土長的材料,編制、或打造各種獨具特色的玩具,譬如用植物的長葉片編制螞蚱、用雞毛做雞毛毽、用木頭制陀螺、用芭茅花的枝杆編制衝鋒槍、馬匹等玩具。

因為爛朝門的人家都缺柴火,很多人家並不願意自家的芭茅花被別人拽走,但是又對蝦米和天王三師徒那樣的“名人”防不勝防。

“哎,喊不答應的孩子最是愁人!”紅牛眼大兒媳感同身受地說。

“是啊!三字經說:‘父母呼,應勿緩’那是不無道理的——有一次,我們家老二裝怪,躲在我們家屋後的竹林裡,怎麼也喊不答應,把我們急得呀——後來找出來,被她爸爸狠狠收拾了一頓。那以後,我們家楊大雷就給幾個孩子立的規矩——聽到父母喊,必須立即答應!”唐一清看了看面前的幾個孩子們,又不無感慨地說:“自古‘慈母多敗兒’此話不假啊。”

“倒是,像你們一家子那樣嚴厲的管教,爛朝門可沒有幾個比得上的。”李麻子撇撇嘴,表示認同。

“誰說不是呢,蝦米要是有人管,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步田地。”陳二嫂也說。

“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崔大嘴句句不離菩薩經。

蝦米家離得並不遠,走到大概得三十分鐘左右。

大家一邊說著蝦米家的陳年往事,一邊不緊不慢往陳耀文家趕。

男人和半大小子們不願同七嘴八舌的女人們一起走,他們一前一後,互相吆喝著,你追我趕往前跑。

路過女人們跟前時,男人們客氣地同大家打個招呼,再簡單嘮叨幾句,又越過大家繼續往前跑,把嘰嘰喳喳的女人和孩子們拋在了身後。

“蝦米這是什麼病啊,來的這麼兇險,說不行就不行了?”看大家不說了,林秀英又冷不丁地說了句。

“什麼病!我說那就不是病,一定是得罪神靈啦!你們都聽說了吧?——‘七月半’那天晚上,蝦米從學校回家。他看到有人在學校外的公路旁燒紙錢,覺得晦氣。等人家剛離開,就跑上去把人家的香火踢了不說,竟然還在人家的香火上撒了泡尿呢……聽說,就是從那天回去後就病倒了呀!你們說可惡吧,小小年紀,沒有敬畏之心,真是罪過啊!”崔大嘴說的神秘兮兮,有板有眼,彷彿她自己親眼看見了似的。

“當真啊,你聽誰說的?”唐一清感到不可思議,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是真的,蝦米當天晚上回家就打起了‘冷擺子’,他哥哥陳春天來找我們家老周幫忙化解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我們老周當即就說,這孩子是惹惱了人家先人了,他也是愛莫能助。”趕上來的周陰陽老婆立即證實了崔大嘴的話,並非空穴來風。

因為周陰陽是爛朝門的風水先生,大家對周陰陽媳婦的話自然深信不疑。

王菊聽到這裡,又對她的鄰居又展開了一番恨鐵不成鋼的感嘆:

“我媽說,蝦米是前段時間跳到河裡抓魚,那天回到家就開始咳嗽,一直都沒有好起來呢。你們說——這大冷的天,大家都怕沾涼水的時候,他蝦米硬是敢為了一條魚就往河裡跳,真是‘無知者無畏’呀!就和去踢人家的香火一樣,一般的人誰能做得出來?真是的,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哎,我覺得應該也與他長期睡地鋪有關係——他們家那茅草屋,一下雨就到處漏水,那地上是多潮溼啊。蝦米總是流著鼻涕,應該就是肺的問題吧,正常的孩子,不應該是那樣的。哎,可憐的孩子——”唐一清又嘆了口氣,一臉的不落忍。

“一清說的有道理,是有這個可能——”陳二嫂表示了認可。

“對!應該就是這個原因。”李麻子也支援唐一清的看法。

“我說,一清——”周陰陽老婆駁斥著侄媳婦唐一清的善良,發表著她的長篇大論:

“你和你家大雷就是太老好人啦,對誰都是一副菩薩心腸——人家很多年輕人十七八歲都當爹了,蝦米還不知道睡地鋪會受潮?還不知道大冬天不能下河?不知道踢人家香火不對?你說他傻吧,幹壞事的時候,腦子那是多靈光啊……依我看,他這病的根本原因還是他自己找的……俗話講‘有山靠山,無山自擔’我們老周他姐姐家一個鄰居的兒子,也是十七八歲,父母雙亡,大家讓他跟哥哥嫂嫂一起住,他不願意。人家自食其力,一邊做莊稼,一邊上學。這不,去年人家考上了師範,再讀兩年書出來,就可以掙錢了……那是多爭氣的孩子,就是父母健在的孩子,也未必能和人家比呀!”

“你老人家說的有道理,但是——”唐一清欲言又止。

“這就是‘人有人不同,花有幾種紅’同樣是孩子,差別咋這麼大!”

“就是的呀——”眾人又是一陣感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大家的討論,讓默不作聲的劉香香想起了自己還下落不明的“小皇帝”。她以為大家又在影射自己,頓時心生不滿,剛才從楊春梅那裡帶回的好心情,也一落萬丈。

“咳咳——”

未完待續——

喜歡爛朝門請大家收藏:()爛朝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