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興文甦醒,李煙槍用他那一顆牙齒也不剩的豁嘴,砸吧兩口旱菸袋,看看陸細腳母子倆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像孩子一樣呵呵笑著,慢條斯理地勸說陸細腳一家:

“呵呵,我說大家都彆著急,香香和一清應該就要回來了,看春梅怎麼說吧……我覺得,那三兄弟應該不會有什麼風險,畢竟都是大小夥子了——當然,小龍年紀是要小一些。人販子要騙,也一定是找老弱病殘下手,我們那三個小夥子人高馬大的,人販子就是有那賊心也未必有那賊膽呢。所以,我們還是先放寬心,不要自亂陣腳才是——”

李煙槍是三師徒幾個家長中年齡最長,也最淡定的一個家長。好似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李煙槍,看起來,還是那般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無憂無慮。

李煙槍的淡定,讓大家竟在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一種以為他只是個局外人的錯覺。

那種錯覺,足以讓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三個失蹤的孩子的裡面,壓根就沒有李煙槍自己的兒子呢。

“是的,別急,等香香和一清回來,看看她們怎麼說吧?”看陸細腳還是愁眉苦臉,陳二嫂也安慰陸細腳:“你看上次,春梅給青青算的多準呀——”

“呵呵,那是,我就搞不明白,春梅怎麼就那麼神啊?”李煙槍砸吧了一下旱菸袋,又說:“我見了這麼多的半仙,就春梅是得到了真傳的。”

和上次請楊春梅幫秦青青算卦一樣,這一次,劉香香自然也少不了去請楊春梅幫忙。

“嘿嘿,我說他們三天王都長得一表人才,該不會是像唐僧一樣,被誰搶去哪家當女婿了吧?”聽李煙槍說話,陸細腳家對門的老黑,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從煙霧繚繞的廚房裡一頭鑽了出來,樂呵呵地開起了玩笑。

老黑一說話,大家立刻把目光都看向了他,忍不住偷偷在心裡笑開了。

這個很少說話,一說話就能引起大家注意的鄰居老黑,依然穿著那件一入冬就套在身上的、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棉襖。那件破棉襖下的黑色褲腿上,佈滿了泥土和粉塵的印跡,光腳上套著的那雙破膠鞋,同樣也已經快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那像豬鬃一樣黑而硬的短髮上,同樣佈滿了柴火灰和細小的雜草。整個模樣,看起來和他說的話一般滑稽可笑。

“呵呵,你這老黑啊,是看電視走火入魔了吧——”李煙槍依舊沒事一樣,樂呵呵地同那位成功把自己懶成了單身漢的鄰居拉起了家常:“這大中午的,吃麵條可不抗餓!”

“喔,老黑!”李麻子的男人看了眼老黑碗裡的麵條,說:“你這麵條都坨成了餅啦——

和楊大雷一樣,大家都不怎麼叫李長久的名字,總是親熱地叫他“老黑”。

剛才忙著拉架,老黑的麵條因為在鍋裡等得太久,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嘿嘿,還好,不礙事!”老黑不以為然地說罷,騰出一隻黑跡斑駁的手,順手拉了一把鼻子,在眾人的對面蹲了下來。

大家捂住嘴巴,暗暗發笑。

老黑泰然自若,一邊聽鄰居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一邊“吃吃拉拉”地把麵條往肚子裡送。

李興文的兩個女兒花花和草草,看見老黑麵條吃得香,眼巴巴跑到他跟前。

“你們兩個小朋友要吃麵條麼——”老黑用破袖口擦了擦嘴巴,大氣地把自己的碗遞給了兩個孩子。

“叔,不管她們,我這就帶她們去吃!”剛好一些的李興文,聽到鄰居在同女兒說話,趕緊從凳子上站起來,把兩個女兒帶進了自家的廚房。

李煙槍看李興文帶走了孩子,又繼續笑鄰居:“老黑,你好久沒有洗臉啦,你們家這是缺水了麼——”

老黑有些難為情地笑了。

他騰出一隻手,理了理那雞窩一樣亂蓬蓬的頭髮,給大家解釋:“嘿嘿,我前天才洗了的呢——是落的草木灰——”

“嘿嘿,就是不要洗,洗臉是讓別人賞心悅目的事情!”接話的是正朝院壩走進來的楊大雷,他的身後還跟著氣喘吁吁的崔大嘴和李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