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者六)

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簡直就是一個草臺班子。

不僅沒有權威,沒有裝置,沒有人。

就連負責人,都是第二天才來迎接新人的。

並且看起來醉醺醺的。

並且看起來像熬了七八天夜,黑眼圈比隔壁樓的灰塵還深。

“嗨!”

負責人手裡,正優雅舉著一個高腳杯,醉醺醺地朝著鬱聲碰了個杯:“新人們,你們好!”

“歡迎來到新世界!”

鬱聲:“……你好。”

“太客氣了,不用稱呼我的名字,”負責人又再一次碰杯。

透明的高腳杯周圍,被指紋和汙垢染得迷亂。負責人毫不在意地捋了下頭發。

“你們叫我負責人就行。”

說完,負責人搖搖晃晃,走一步路晃三下,身子和麵條一樣軟和搖擺——倒在了新來的床上。

她高興地像個四十多歲的孩子:“怎麼我就一天功夫沒來,咱們還有床了!”

朝煥在一旁抱著自己,無話可說,“等等——”

“這個分部就我們幾個人嗎?”

負責人哈哈大笑!

她高高舉起杯,把高腳杯放在了自己的頭頂上。裡面沒有任何液體,她卻傾斜玻璃杯,像在往空氣裡倒酒。

空氣被無端攪動。

負責人抿著唇笑:“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規矩,在哪裡就要遵守哪裡的規矩,在第九大道,你也要學會遵守這裡的規矩。咱們研究所,沒裝置,沒人手,好多年沒派人下來了,在你們之前呀……我已經有八年沒見過新人了。”

“啊,”朝煥激靈起身,“我們是——”大冤種!

“碰。”

負責人和空氣捧杯,努了努嘴,阻攔朝煥,隨即眼睛成一條縫。

“沒錯呀,兩位小朋友。”

“這麼偏僻的地方,你們是這八年以來,唯一一個來到這裡的。”

“……”

鬱聲問:“這五年發生了什麼?”

“小朋友,你的問題太不明確。”

“但論變化,我就能給你舉出百八十個,死了多少人,牆上的皮脫落了幾塊,垃圾裡又多了很多針頭,街邊長不出來的折骨花,有的樓推倒了,我們離偉大的八十五週年紀念日又——近了一步!”她雙手張開,滿臉享受地擁抱世界!

鬱聲皺眉:“什麼紀念日?”

之前莊恣也說過。

“紀念日啊,”負責人鼻尖輕嗅,如同品嘗佳餚,她把玻璃杯貼在自己的唇邊。

不一會。

霧氣,玻璃,光線,純色交織在一個畫面裡。

她臉上的皺紋不規則地延伸著。

紅色的,飽滿的唇瓣晃動著。

“你們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