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頗為神傷地說:“顧家在千雲比皇族更貴,父親的兄長才是嫡傳。只可惜他那女兒陷入情網,兒子終日不著正道,這才被趕下王位。現在輪上我父親入主此處。攝政王這名頭坐穩不易,我卻當是理所應當。”

“原來如此。”扶雲開啟了屋內的方匣,裡頭有一塊塊白玉,和她母親埋在狼首中的那玉牌是一樣的,“這是什麼?”

“這是信玉。”

阿野似是不願扶雲看這些,連忙將那盒子奪走,“姑娘對千雲應是瞭解些許的,千雲人在外最擅利用人心,但凡當做差使籌碼可利用的,便會贈個玉。實際上,只是一個物什的標記罷了,不是什麼好東西。姑娘要喜歡玉器,我差人給你送來更好的。”

難怪做工如此粗糙。扶雲心口疼的厲害,搖頭道:“我想先解毒。”

“簡公馬上就到。”

阿野扶著扶雲躺在榻上,安慰道:“雖然他性子孤傲,但在我顧家也得低上一頭。委屈姑娘了,要謊稱這是我的孩子。”

“你知道是謊稱就行。”見阿野並無逾越的舉動,扶雲輕笑道:“你也是大膽,若讓我夫君知道了,你定是沒個好果子吃。”

“噢?姑娘的夫君還能治我這千雲攝政王之子的罪?”

“怎麼不能?”扶雲笑得動人。

“那……”阿野不知是玩笑還是認真,回道:“那千雲君王的罪,他可是能治?”

扶雲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看著面前這位尚顯清秀的青年,再聯想到一路上他的心境與改變,竟是勾唇淺淺地笑了:“這個啊,要等你成為千雲的君王再說咯?”

阿野也順著扶雲的模樣繼續說:“這天下四國,現在只剩傲國和千雲,南疆不過苟延殘喘。我若真成了千雲君王,也是能與那傲國的鳳夜冥平分秋色的人了。你夫君真有那能耐?”

“平分秋色?”桃花挑眉,“你是不是用詞不太對?”

阿野立刻迷糊地撓腦袋:“不對嗎?一爭高低,一較高下?”

“以卵擊石,蜉蝣撼樹。”

“哇,姑娘你對我成見太大了!我真的有好好努力!”說完阿野也不再和她打嘴皮子架,要往屋外尋人練劍修課去。現在千雲的局勢讓他一刻也鬆懈不得,之前不過混日子自然是無所謂,如今卻覺著時間不夠用。

扶雲笑著擺擺手也不遠送。

這間閨房是她母親未出閣前居住的地方,每一處都叫扶雲唏噓不已。扶雲不記得自己的母親,但身在大衍時的屋內佈置卻是出自母親之手。因為思念,她從小沒少在屋內翻騰。

家居擺設的位置幾乎相同,扶雲來到床下摸了摸,掀起一塊地磚,蒙了灰的盒子被她掏了出來。

第二排最中間那格,淡青色的小藥丸,扶雲也認得,兒時曾經以為是糖張嘴就要吃,最後被陸天行搶了過去餵給了小廚房飼養的雞仔。而後沒過三日,那雞仔便死了。

“沒想到母親那麼早就愛藏毒藥了。”

扶雲悄悄託大衍的御醫檢視一番,這毒藥必須得一直喂,否則不出三日便會毒發身亡。既然是母親的,扶雲便理所應當地收下了。

她來到小案前,請侍女拿來千雲特產的雲茶,一招一式頗為講究。待到茶葉洗過兩遍,屋內清香滿溢,扶雲才開口問:“簡公既然來了,為什麼要在門外躲著?都說醫者仁心,哪有叫我這病患侯著的道理?”

扶雲給自己端了一杯茶啜飲。只見門外一陣輕聲腳步,一瞎了眼的老者揹著醫箱步入,手指掐算著什麼。

“你不是千雲人,但卻有千雲的血,還很貴重。”

只見這老者坐到扶雲面前,二話不說直接抓起她的手腕把脈,“半年前你見過我孫子,簡疏,對麼?他死了有半年。”

扶雲默默攥緊了自己袖中的毒藥。畢竟這簡疏是他的親孫子,又是唯一的入門弟子,動過手腳的毒太容易被看出來了。

“沒錯。他想殺我,卻不是我的對手。”

“那我為何要救你?”簡公冷笑一下,枯槁的手露出尖銳長甲,“我孫子給你講毒調成如此,便不是希望你好過。”

扶雲卻沒有害怕,而是淺笑盈盈地說:“這還用問嗎?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一路上我可是聽見,當年簡疏擅自逃離千雲,將簡公氣的不輕,從此閉門謝客。就連這眼睛也給愁壞了。你不認同他的做法,對麼?那我……就是你認同的做法。”

“倒是想的明白。”簡公鬆開扶雲的手,跟著她的面相又開始掐算起來,最後蹙眉:“你腹中胎兒,當真是顧家的?”

若說不是,恐怕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沒錯呀,我和江野在傲國時一見鍾情,患難與共。我帶著這毒,他卻將我救了出來,我也陪著他遠離故國來到千雲,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