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倒頭睡去,扶雲恍惚看見自己被安易包進了一張裘皮裡,連夜被人抬出宮去。

再睜眼醒來,竟是在一葉小舟上,飄飄蕩蕩地順著江河直流往下。

“夜冥!”用力地喊了一聲,卻是隻有水聲。

左手被割了好大一條口子,皮肉裡頭不知是埋了什麼香木,一碰就疼,雖是驅散了江面的小蟲,扶雲估摸著連蠱也被隔斷了。

扶雲只得冷靜下來,將安易給的大包裹拆開,一封手寫的信已是褪去墨香。

‘猜猜自己這世會如何死?’

“這個混蛋!”

憤怒地將紙撕碎,扶雲確信這所謂的舅舅根本就是個遊戲人間的瘋子。她想回去告訴鳳夜冥這安易根本就是在自設坎坷

此時已是天光大亮,兩岸有人家的炊煙升起繚繞,

飢腸轆轆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扶雲摸出一塊乾糧,兩腮生疼地啃了下去。

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扶雲望向逆流的方向,滿腔話語終究說什麼都說出來。她得快些將毒解了,活下去。若是此時回到國都,鳳夜冥會不會帶自己去千雲解毒還未可知,但必定會與安易決裂。

縱然安易是個瘋子,但也是個好棋子。沒了他這個助力,鳳夜冥才坐上半年的皇位恐怕不穩。

遠處的國都,鳳夜冥卻是一陣心悸地醒來,門外的心腹送上一封密通道:“聖上,南疆國主親筆手書。”

“戰帖?”

開啟來,卻是一封聲淚俱下的求情信。

‘吾已大限將至,但求合目之前,能看一眼親生骨肉。’

“南疆國主有子嗣在傲國麼?”鳳夜冥暗叫一聲不好,他全然不知有這麼回事。當年南疆皇后入宮,可是連轎子都沒下,直接就被先帝囚養,不多時便因臣子忌憚,聯名上書,恐傲國重複南疆往事,賜死了。

“當年皇后另有其人。她似是知曉自己來傲國時日無長,與侍女換了身份。”

心腹指著書信最底端的三字字名,鳳夜冥只覺得胸口捱了一記悶拳。

“雲兒呢?”鳳夜冥將書信燒入盆中,又攔住心腹傳令的動作,冷聲道:“立刻去太后宮,孤要知道他當年與先帝,還有那花妃,都打的什麼算盤。”

58.親爹

太后並非鳳夜冥的生母,當年坐穩皇后一位靠的是家世手段與後宮權謀。她二八入宮,直至坐穩鳳位,從沒有人能在她手裡討得便宜。鳳黎淵是先帝的第一個孩子,嫡長子直接立為太子,沒有人知道之前懷了胎的妃子們為何紛紛流產。

本該如她的名一般,一生如意。

可偏偏,早已落魄的遠親表妹進國都求個差事照料,當個月娘照料剛生產的她。卻是入了先帝的眼,不多時日便懷上龍種,待鳳夜冥出生時天光大變,早已歸鄉的國師拄著柺杖深夜求見。

先帝以多子嗣繁盛為樂,可她的肚子卻遲遲未有動靜。唯一慶幸的是,先帝對那天降異象的七皇子並未過多上心,對比之下反而嚴苛更多。

將那再孕的表妹賜毒酒時一帆風順,只可惜藥量少了些,胎兒死了身體壞了,人沒死,只是瘋了。

除了必要禮節,鳳夜冥極少見太后。念及生母,他還能想起當時太后大發雷霆小題大做,逼他將摻了毒的酒餵給生母,否則以頂衝鳳危定刑賜死。

一盞酒,他未出世的同胞姊弟腹死胎中,本對他不受寵而厭惡至極的母親徹底成了個瘋子,成日痴傻打罵。

步入太后寢宮,此地的侍女和嬤嬤都上了年歲,大都是見著鳳夜冥如何長大,參政,奪權。他只是穿著玄服往那一站,侍官還未通報,一個個便縮著腦袋鵪鶉似的不敢瞧他。

鳳夜冥每次來到這,都還記得當年這些個人是怎麼藉著太后的威風對他嚴苛以待冷嘲熱諷,現在卻這般模樣,真是叫人發笑。

過去連正眼都不看他的女人,聽聞他來的聲音立刻小步急行,被侍女攙著彎腰行禮。

“孤有事詢問太后,不必行禮。”

徑自走過躬身之人的面前,鳳夜冥並未入座,聲音比朝堂之上更冷一分:“當年南疆妖妃入宮,帶著一眾侍女小廝,除了花妃之外可還再有身孕?”

提起當年之事,太后面色很是蒼白,心虛地不敢抬頭:“哀家怎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