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會吧,那個人如傳奇般屹立神壇多年,真的會因為一把小小的匕首,便殞了命麼?

輕撫著已經開始能感覺到生命跳動的小腹,中州公主,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此生最煎熬的夜晚。

長公主為了照顧皇帝衣不解帶,身形愈發的消瘦,可是肚子卻漸漸大了起來——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肚子裡有了!

於是有心人便開始揣測,長公主腹中裡的孩子,究竟從何而來?要說是赤寧城那位,這人都嫁過去三年多了,也沒聽說給他懷上過一男半女,想來那位對他們的公主也是“冷遇”有加。

而此番公主突然回朝,便有了身孕……再看她身邊的大將軍那呵護備至的模樣……不用多久,長公主與大將軍情投意合,並已珠胎暗結的訊息,又迅速散遍了整個皇城!

沒有人會去細究,公主懷孕的月份已不小,算起來兩人早先根本沒有機會謀面——對於尊貴的長公主曾經明珠暗投的前塵往事,人們也根本不忍心“追究”,反而對公主回朝促成了與英武不凡的大將一段佳話,極為熱心傳頌。

短短半月,長公主與大將軍好事已近的訊息不脛而走,傳遍了中州的大街小巷。

人們對浪漫的故事總是津津樂道,殊不知他們年輕的皇帝陛下,已到了生命垂危的時候。

皇宮裡死氣沉沉,堆積如山的奏章,在幾個文臣的勉強處理之下,也到了無法再負荷的地步。

皇帝病危的訊息,眼看再也瞞不住了!這對皇室來說,無疑是個極大的難題——皇帝即位後的這幾年,面上做事專斷、性情陰鷙,與先帝不遑多讓,但是明裡暗裡不斷壓制自己人,提拔無身家背景的青年才俊,對國庫更是揣得死緊樣樣精打細算。

他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皇室族人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年輕人胸有大志,又頗有手段,惡名之下,卻並不失為一個明君。至少,在中州人荒淫好色這一點,今上似乎是夠不上的;反倒為了一個女人動了帝王不該有的情,害得後宮至今空虛,連半個子嗣也沒留下。

反過來想想,在這一點上,又不能算是個合格的君主了。如今皇帝若山陵崩了,族裡又有誰能名正言順繼承帝位?叔伯們都老了,安逸慣了,他們的兒子輩呢?

也多是貪圖享樂的公子哥。對於帝位,皇室族人向來沒有多餘的覬覦之心,除去為君者政事辛勞,又不免要擔憂各種暗殺,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中州皇帝身上的“詛咒”。

皇帝這一脈傳下來,總是年紀不大便惡病纏身,乃至暴斃而亡,這恐怕也是中州皇族喜歡不斷繁衍子孫的原因吧。

可惜到這一代,就沈無極這麼一個獨苗了。如今他二十多歲韶華尚在,眼看便要英年早逝,更應了那個中州皇脈易折的“詛咒”!此時此刻,帝位成了塊燙手山芋,沒有人敢輕易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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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其他世家大族呢?譬如軍權在握多年的魏家,一旦皇帝駕崩,他們會擁誰為帝?又或者,他們會否名正言順接過權杖、取而代之?

當沈兮珞又一次從皇帝寢宮裡出來,便迎來了這樣一個憂心忡忡的說客。

“八皇叔?”回宮之後雖也匆匆見過幾面,然而一個忙著侍疾,一個暫時監國,根本話說到一處。卻不知這一日,這位七竅玲瓏的八王爺在宮外特意候著她,所為何事。

“宣平公主,近日辛苦了。”笑意溫和的臉上,並沒有久別重逢的疏離,然而言語間還是維持著客套,是八王爺一貫的作風。

“皇叔還是同以前一樣,喚我一聲小珞吧。”沈兮珞也掛了一絲笑。從前父皇總是瘋癲,年紀最小的八皇叔卻總是很溫和,也給過她一點父兄般的關切。

“嗯,小珞,你皇兄他……”欲言又止,一切,卻盡在不言中。

沈兮珞移開了眼眸,望向遠處綿延的宮殿。

“我知道你們兄妹感情甚篤,看著他這樣,你是最難受的。”八王爺沈延嗣雖年近四旬,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衣飾華麗,相貌不俗,言語間也是姿態風流,令人忍不住為他的話動容。

“只是你我身居此位,就不得不替家族,不替整個江山社稷打算。”

“皇叔究竟想說什麼?”

隱隱有了不安的預感,沈兮珞暗自拽緊了小腹處的衣裳,回頭望向這位長袖善舞的小叔叔。

“你皇兄無後,你是先皇唯一的女兒,如今你腹中的孩子,便是中州皇脈唯一的骨肉。”

八王爺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小珞,你是向來聰慧,眼下皇室到了什麼地步,你不會不明白——我想要你,替中州,擔起這一切來。”

入了夜,寂寂深宮,愈發陰沉,一座又一座建造雄奇的宮殿,卻像一頭頭異獸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口,隨時能將人徹底吞噬。

已經守在皇帝寢宮十數日的宣平公主,突然回到自己宮中一番梳洗之後,冒著冬夜的風雪,悄然出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