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後,姜希夷一行人從鎮上離開,策馬往西邊馳去,林朝英的劍已拿到,她已準備回崑崙去了。這次出行下山後尋人費了她不少時間,風塵僕僕,姜希夷也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行至中午,眾人來到一荒村郊外小溪之旁,停在一棵垂柳樹下,日光斜照,涼風吹拂柳絲,眾人衣帶也微微飄動,小溪流水,蟲聲唧唧,一片清幽,幾乎只能聽見群馬在溪邊飲水之聲。

姜希夷從白馬旁的包袱中取下一個酒釀,剛剛將塞子拔開,冷冽酒香四溢,原來正是凍折枯梅。突然,姜希夷頭上柳樹一顫,身旁柳條抖動,一道灰色人影翻身而下,那人大笑道:“你這小丫頭不喝叫化子的酒,我還當你是年紀小不喝酒,原來是自己私藏了好酒,看不上叫化子酒葫蘆裡的!”

來人正是昨天夜裡見到的洪七,姜希夷道:“你不是做完事情,已經走了嗎?怎麼又跟在我後面?”

洪七道:“天下大路眾多,可偏偏又不算多,這一條道是往西邊去的必經之路,怎麼能說我跟在你後面呢?我不過是這麼隨意一走,剛好遇見你們在溪邊休息罷了。現在我叫化子同你說了這麼多話,口都幹了,你那酒我聞得早就饞了,快快分我一點。”

他眼光掃向姜希夷手上酒釀,眼中精光四射,臉上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神情猴急,似乎姜希夷不將酒囊遞給他,他就要伸手搶奪。姜希夷還未回答,洪七已經大馬金刀的坐在了她對面,全然無視其餘人,天樞甚是疑惑,問道:“莊主,這位是?”

姜希夷道:“他是丐幫幫主洪七,應當算是一個朋友。”

洪七道:“算什麼朋友,你個小丫頭連口酒都不願意給我叫化子喝!”

姜希夷將酒囊塞子塞了回去,右手一揮,就見酒囊輕飄飄有如風中落葉,緩緩向洪七飛去。他兩人之間相距不過一丈,那酒囊本就厚重,裡面還灌著酒更是不輕,可此刻偏偏如同被風吹動送向洪七的葉子一般,洪七見得姜希夷這一手,曉得這舉重若輕的功夫,實則比靠力氣投擲巨石更為難得,心中無不欽服,大讚道:“好功夫!”接著抬手往空中一抄,接下酒囊,連忙拔開塞子,用力一嗅後閉上雙眼,慢慢撥出一口氣,道:“好冷的酒香,你這酒囊裡莫不是放了冰吧?”

姜希夷輕輕搖頭,道:“我一路策馬趕路,當然是沒有時間去弄冰的。”

洪七想了想,也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是。”再聞了聞後,仰面喝了一大口酒,他雙目登時大瞪,酒一入口,似乎有幾股氣息也入了體內,隨著酒液遊走在四肢形骸之內,最後又匯成一團,漸漸凝聚。他張嘴嘆出一口氣,那團氣息彷彿也被撥出口中,洪七呆坐片刻後,剛想動彈,卻發現周身似乎被凍傷一般冷極了。

洪七心中大驚,這酒確實厲害,酒香冷冽,酒色清淺,其中帶著松竹清香,卻又凌寒凍人,能在瞬息之間將人化作冰雕,可謂天下一奇。他忍不住再喝一口,接著大聲讚道:“妙極,妙極,我還說這天下好酒就沒有我叫化子沒喝過的,這酒確實是難得一飲,好酒啊!”

姜希夷道:“你喜歡的話,這酒囊裡的酒就都是你的了。”

洪七連連擺手謙道:“這怎麼成?這是你的酒,你自己一口都沒喝,我怎麼能全部拿走了?”他話雖如此,可手上卻緊緊拿著酒囊,珍惜的很。

姜希夷道:“無妨的,我這次是出遠門,酒怎麼可能只帶了一份。”

洪七收起酒囊道:“你說的是,那我就收下了。”他再飲了一口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道:“肚皮啊肚皮,這樣的好久,還是從未下過肚吧?”

姜希夷見他如此形狀,也不禁一笑,洪七忽然道:“這就是你們自己釀的?”

姜希夷點頭道:“是的。”

洪七道:“那真是不錯,江湖之大,我們居然已經見過兩次面了,還能坐下喝酒,那就算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你都已經知道我是誰,怎麼還不告訴我你是誰?這樣以後我叫化子也好去你那邊求兩壇酒來喝一喝。”

姜希夷道:“我是太玄莊姜希夷。”

洪七臉上肌肉一跳,身子一僵,反問道:“你是太玄莊的人?”

姜希夷不解道:“正是。”

洪七霍然起身,繞著原地轉了兩圈後,又一屁股坐下,道:“不知道你曉不曉得一件事情,好多年前,曾經有個白衣使劍的姑娘從崑崙太玄莊來的姑娘,對我們丐幫有大恩,從此丐幫幫中都說,若是再遇太玄莊的人,必須禮遇,還得有力出力。”

姜希夷道:“這事情我不知道。”

洪七道:“你當然不知道,這是我們丐幫的事情。”

姜希夷道:“那你為何還問我知不知道?”

洪七張嘴訥訥無言兩下之後,道:“罷了罷了,這酒我是不能拿了,原本應當我幫你才對,怎麼能胡亂拿你的酒。”

姜希夷道:“我說我是太玄莊來的,你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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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道:“我做什麼不信?你功夫這樣好,不好好行走江湖闖出個名頭來,去冒充別人名字做什麼?再說,這些年來,江湖中恐怕除開我們丐幫之外,早就無人記得太玄莊了,你這小姑娘若要冒充,說自己是仙霞派的也比說是太玄莊的划得來。”

姜希夷一面聽著一面點了點頭,正待要回答之時,忽然聽得一陣樹葉響動,抬頭朝上一看,只見柳樹樹梢上立著一個青衣人,背朝陽光面朝下盯著洪七。他身材高瘦,頭戴方巾,看起來是個文士模樣,容貌卻怪異之極,除了兩顆眼珠微微轉動之外,一張臉孔竟然和死人無異,完全木然不動,並不醜只是冷到了極處。微風吹動,柳樹枝葉輕晃,那人立在樹梢卻平穩無比,他能立在這柳樹樹梢,足以表明這人輕身功夫非尋常人能比擬。

洪七見姜希夷抬頭,也朝上看去,見到那青衣人後,他拍了拍腿,長嘆一聲道:“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啊,竟然被這人追了上來!”

那青衣人催動內動,發聲道:“叫化子,既然我已經追上你,就快快動手吧!”

洪七道:“動手?動什麼手?我不是已經以降龍十八掌勝了你嗎,你莫是不承認?”

青衣人道:“習武之事本就有輸有贏,你我比試兩場,一勝一負,究竟孰強孰弱還沒分出個上下高低,你若不出手,我就不謙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