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陽穿著黑布黑袍,黑鞋黑襪,就連背後揹著的劍都是一柄烏鞘長劍。

他身上高大而魁梧,但看起來卻絲毫不見臃腫,反而顯得很瘦削矯健。雙眉斜飛,目光流轉睥睨間,隱隱有一道逼人驕氣,幾縷疏疏的鬍子隨風飄散。

他應該是個既高傲又瀟灑,既嚴肅又不羈的人。

無論誰只要瞧見他一眼,就應該知道這個人絕不會是個平凡人。

但此刻,他的高傲,他的不羈似乎都被一隻手揉碎了撒在風中。

他出來的門裡面伸出來一隻白生生的手。

美人的手,大多都是美麗的。

但是隻要你細細去看,就會發現,無論多美的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缺陷,有的是膚色稍黑,有的是指甲稍大,有的是毛孔稍大,有的是指尖稍粗,世界上幾乎沒有東西是完美的,人的手也不能例外。

但現在姜希夷看見的那隻手,卻是十全十美,毫無缺陷,就像是一塊精心雕磨成的羊脂白玉,沒有絲毫雜色,但卻又是那麼柔軟,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既不太長,也不太短,即使是對挑剔的人對這隻手也挑不出絲毫毛病。

現在這隻手正拉著郭嵩陽的手。

手的主人只是輕輕柔柔的拉住了他,並不用力,但這隻手彷彿有股神奇的力量,叫郭嵩陽再也走不了。

晚風中傳來一陣陣低語,似乎是有人在說珍重再見,再三叮嚀。

過了很久,這隻手才緩緩鬆開,其中帶有無限柔情。

又過了很久,郭嵩陽才慢慢走下樓梯。

他走得很慢,不時回頭,顯然還有些捨不得走。

但此處的主人卻捨得的很,因為門已經關上了,關的很果斷。

姜希夷依然站在樹下,靜靜地看著郭嵩陽,不得不說,她有一些失望,百曉生品評天下兵器作出的兵器譜,雖然譜上沒有一個人是她知道的,她甚至沒有看到鐵中棠的名字,但是據說都是極為厲害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在上面能排到第四的人卻是這樣,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郭嵩陽仰首望天,長長吸了一口氣,腳步才漸漸加快。

不過他只走了幾步後,腳步突然又停了下來,厲聲喝道:“是什麼人躲在那裡,出來!”

姜希夷聞言才覺得,這人果然是一個頂尖高手。

警覺之高,反應之快,也是難得。

姜希夷道:“你就是郭嵩陽?”

她說話語調冷冷清清,聲音又輕,似乎被風一吹就能吹散,不過風微動,這聲音直接蓋過了風聲,又混在風中,猶如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般。

郭嵩陽道:“你是誰?”

姜希夷冷冷道:“我知道你是誰,你卻不必打聽我的來歷了。”

郭嵩陽終於看見了樹下的人。

他見到她後,才覺得她究竟有多麼可怕,因為他剛剛居然沒有發現她究竟在哪裡。

練劍學武到了他這種境界的人,往往對他所處的地方的一切都非常敏感,甚至連落了一片葉子,他都能感覺到,然而他方才居然沒有發現,這個人在哪裡。

但她站的地方又是那麼的明顯,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卻又那麼難以令人發現。

來者不簡單。

郭嵩陽見到姜希夷的第一眼時,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容貌,任何一個人看到一個高手的時候,第一眼注意到的絕不會是她的臉,即使她很美。

因為這種人即使什麼都不做,在別人心中也會對她有所忌憚,她的存在對一些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威脅。

郭嵩陽上下打量了姜希夷一眼,道:“不知你來此為何?”

姜希夷道:“我的來意和你不同,我不過是來瞧瞧。”

郭嵩陽道:“看來,想必是和我沒有關係的。既然你不管我,我也不會管你,你我互不干涉就好。”

話罷,郭嵩陽提步往前走去,如果是平日裡,他一定無懼於這人,可現在他才剛從溫柔鄉中出來,才剛從女人懷裡爬起來,他的手指、他的身體、他的腦子甚至都在回想剛剛的感覺、觸感,女人的溫柔就像一張砂紙,會磨掉男人的銳氣和勁頭,許多男人都知道這一點,在他們真正接觸到這種情況之前,他們每個人都覺得這種人這種事不值一提,可事情真正落到了他們頭上的時候,他們才曉得,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男人死在女人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