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苦難後,人終將回歸天堂,這一切都不過是主在磨練一個人的靈魂,讓靈魂在苦難中有重量和色彩。”

“她告訴我,人生就是一個又一個既定節點,每一個人都會有她的既定結局。”

“死亡是最公平的事情,人終究會死亡,只不過時間長短而已。”

“她告訴我人生不過得救階段和未得救階段罷了。”

“她說,她這生懦弱自卑,沒什麼大成就,希望能拯救一個落單的靈魂,沒準日後上了天堂能被上帝誇贊。”

“她是個善良的人,她私下為我留了很大一筆遺産,讓我能安然無恙、不需要再漂泊就能把讀書這個階段圓滿完成。”

“但我就是個懦夫,”許陌終於抬起眼,滿目空茫,笑意哀寂,“我沒有信仰也上不了天堂。”

“但我很憧憬那所謂的天堂,很想成為她口中的天使,所以自立信仰,自己成為自己的上帝,自己給自己設計既定節點,規劃既定結局。”

賀池雙眸微動,似乎要抓住到最關鍵的東西了,但是那靈感太微妙,太短暫,他未得垂憐,最後失之交臂。

“但是,賀池,好奇怪。”

“你是我遇見的最奇怪的人,我有時也很不理解為什麼一遇到你就難以自控。”

“和你擁抱之後我就變得難以自拔,”許陌語氣中滿是疑惑,但是她眉眼彎彎,似乎只是單純的表白和抱怨。

她口中,賀池仿若真的是許陌遇見過的最難解釋的問題,信仰不能解釋,利益論不能解釋,心理學似乎可以窺見幾分端倪,很有道理的解釋這些她難以理解的行為,但不可否認,也是哪怕她清醒之餘,情感上卻依舊永遠偏愛的意外。

“我很喜歡和你相處。”仿若此前全是她的伏筆,此刻兜兜轉轉,她才解釋了最開始他提出的問題,但是又沒完全袒露她最真實的想法,畢竟她繞開了很多東西、很多賀池想知道的真實情感,繞開了愛和被愛,繞開了在乎和被在乎。

她拐著彎回答了賀池的問題,似乎有在乎的雛形,似乎她真的願意一直這樣和和賀池走下去。

但這其中潛藏的答案,或許是事實,畢竟如她而言,她最擅長編制謊言了,但又或許真的是自我剖白後的真心話。

“你呢,”許陌看向賀池,不解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執著呢。”

賀池的沉思被打斷,他們的視線再度交彙,賀池心悸一瞬。

“這世間沒有無端的愛、無端的恨,”許陌偏著頭,神情疑惑,“是因為愧疚還是嫉恨某個人呢?”

“是因為利用我之後後知後覺産生的愧疚還是看不慣謝琛呢?”

“還是第一眼見我就不喜歡我呢?”許陌溫柔地撫摸著賀池的側臉。

賀池眸光微動,他苦澀道,“沒有。”

我說我是窺見了‘我’的執念你相信嗎,我唾棄著‘我’的執念又愛上了我的執念。

[當你能握住一些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依舊也會習得性無助呢?

當你覺得自己能改變一些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擁有袖手旁觀的自由呢?

是的,是的。

你擁有這自由,這自私的、無私的、俯視般的憐憫。]

許陌撫摸著賀池因痛苦而深邃的雙眼,踮起腳尖仰望他生動的情緒,溫柔絮語道,“沒事的,沒事的,”

“你是自由的,倘若你曾犯過錯誤,難以自渡、”

許陌後退,轉身,她垂著眸,在賀池的視線中將花枝倒插入花瓶,靜置片刻提出。

她拎著帶水的花枝,走到賀池面前,踮起腳,和他複雜晦澀的視線交疊。

賀池看著許陌抬起手,將手中的長枝在他頭頂停留,她輕抖了幾下枝條,珠露從賀池頭頂滾落,落到他眉睫,落到他淺灰色的衣服上。

兩人默契的不語,賀池俯視著許陌此刻帶著神性般憐憫的眼,下意識屈膝半跪在她身前,許陌笑笑半彎著腰給了他一個印在額頭的吻。

“我原諒你,”許陌頓了頓,“自此你重歸自由。”

賀池艱澀想,他不想要這被無私給予的自由,他甘願困在這無邊的深淵中。

而她陪著他同墜。